"你是自己滑進去的。”內森糾正道,"后來我才推了一把。"
她笑了,輕快的淺笑。她接過布萊恩遞過來的杯子,"我想我可以既往不咎。因為我摑了你一嘴巴--你父親卻給了我整個世界。"
內森的頭開始抽痛,急旋而劇烈的疼痛。
"我爸爸?"
"我像影子一樣跟著他,毫不顧忌地纏著他,讓他教我怎樣拍照,怎樣取景,還有照相機的工作原理。他對我是那么的耐心。我一定把他逼得發(fā)瘋了,那樣地打擾他的工作,但他從來沒有趕我走。他教了我那么多,不僅是一些最基本的原理,還有如何選景和如何取景。我想我現(xiàn)在拍的每一張照片都有他的功勞。"
剛吃過的早餐油膩膩地在他胃里翻騰,"你現(xiàn)在是個專業(yè)攝影師嗎?"
"喬可是個一流的攝影師?!崩傥饔肿吡诉M來,語中帶刺,"滿世界跑的喬·艾倫·海瑟薇,一路拍攝著別人的生活。布萊恩,給我兩個煎蛋,兩個薯餅,一份培根和一根火腿。201號房的客人要吃早餐。滿世界旅行的小姐,你要去收拾床鋪。"
"退場,從舞臺的左側。"當蕾西又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時,喬嘀咕著,"就是這樣?!彼D身對著內森說,“多虧了大衛(wèi)·德萊尼,我才當上了攝影師。如果不是大衛(wèi)先生,我可能也和蕾西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憤怒和挫敗感。你父親好嗎?"
"他去世了?!眱壬唵蔚卣f道,從凳子上站起來,"我得回去了。布萊恩,謝謝你的早餐。"
他迅速地走了出去,紗窗門砰然關閉。
"死了?布瑞?"
"是一場事故?!辈既R恩告訴她,"發(fā)生在三個月前。他的父親和母親。一個月后他又失去了他的弟弟。"
"噢,天哪。"喬用手捧著臉,"我說錯話了。我馬上回來。"
她把杯子放下沖出去追內森。
"內森,內森,等等。"她在花園的貝殼小路上追上了內森,這條路蜿蜒著通向樹林,"對不起?!彼氖执钤谒觳采显噲D拉住他,"我那樣說真的很抱歉。"
他在路邊停下來,試圖從劇烈震動的腦海中恢復清醒,"沒關系,現(xiàn)在好了。我還是有一點隱隱作痛。"
"如果我早知道--"她突然停止,肩膀無助地顫抖著。她知道自己可能隨時說錯話。她本身就是個不擅言辭的人。
"你又不知道這件事。"內森告訴自己要冷靜,緊緊地抓住依舊搭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他想,她看起來是那么悲傷。她只不過是無意地觸痛了某人的傷口,"不用擔心了。"
"我一直希望能和他保持聯(lián)系。"她的聲音變得很憂郁,"我要是再上心一點,起碼可以對他為我所做的一切說聲感謝。"
"不用。"他冷冷地說,突然轉身對著她,眼神里充滿冰冷和兇猛,"為你現(xiàn)在的成就感謝別人和責怪這個人又有什么區(qū)別。我們都要對自己負責。"
她不自在地后撤一步,"雖然這樣說很對,但是的確有人影響了我們的人生道路。"
"可笑,那現(xiàn)在我們不又都回到這里了嗎?不是嗎?"他的視線越過她望著圣所。圣所的窗戶閃爍著太陽的光芒,"那你為什么回來了?喬。"
"這是我的家。"
他再次凝目,注視著她,蒼白的雙頰,浮腫的眼睛,"那么這就是你遭受打擊、感到茫然和不快要來的地方吧?"
她雙手抱肘好像被冰凍一般。她,通常是一個觀察者,從來沒想過被人如此地看穿。
"它也是你來的地方。"
"好像我們是同時決定來這里的,是注定的嗎?我想--或許是幸運吧。"他微微一笑,因為他將要伴著幸運而行。
"巧合吧。"她更傾向這樣的說法,"你為什么再來這里?"
"我怎么知道。"他呼了一口氣,又一次望著她。她想要撫平她眼中的悲傷和憂慮,再次聽到她的笑聲。他突然非常確信她的笑聲將會同時撫慰他們兩個人的心靈,"既然我在這里,你為何不陪著我走回農舍?"
"你認識路的。"
"有人陪伴會更好,和你一起。"
"我告訴過你我沒有興趣。"
"我告訴你我有興趣。"他的笑容更加深邃。他走過去把她飄下的發(fā)絲捋到耳后,"看著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推到一邊很有趣。"
男人從來沒有和她調情,或者她從來沒有注意到。她認識到他現(xiàn)在就在跟她調情,不過卻惹怒了她。天生的潘德頓家族的裂紋線隱現(xiàn)在了她的眉頭。
"我有事情要做。"
"對啊,要去201室收拾床鋪。那喬·艾倫,再見。"
因為他先轉身離開,所以她有機會看著他的背影走進樹林。她故意甩了甩頭發(fā),讓它從耳邊垂下。隨后,她搖搖肩,好像要甩走那個她很不樂意的接觸。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她對他的興趣已經超過了她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