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蔣氏之言,若即此而止,猶可不論,蓋人各有志,而戀愛萬能之說,中外皆有一部分人持之。蔣氏如此,亦不足責(zé)。然吾人所萬不能緘默者,則蔣謂有美滿姻緣始能為革命工作。夫何謂革命?犧牲一己以救社會之謂也。命且不惜,何論婦人?十八世紀以來之革命潮流,其根本由于博愛而起。派別雖多,皆為救世。故雖犧牲其最寶愛之生命而不辭者,為救惡制度惡政治下之大眾,使其享平安愉快之生活故也。一己之戀愛如何,與“革命”有何關(guān)聯(lián)哉?嗚呼,常憶蔣氏演說有云:“出兵以來,死傷者不下五萬人。”為問蔣氏,此輩所謂武裝同志,皆有美滿姻緣乎?抑無之乎?其有之耶,何以拆散其姻緣?其無之耶,豈不虛生了一世?累累河邊之骨,凄凄夢里之人!兵士殉生,將帥談愛;人生不平,至此極矣。嗚呼,革命者,悲劇也。革命者之人生意義,即應(yīng)在悲劇中求之。乃蔣介石者,以曾為南軍領(lǐng)袖之人,乃大發(fā)其歡樂神圣之教。夫以俗淺的眼光論,人生本為行樂,蔣氏為之,亦所不禁。然則埋頭行樂已耳,又何必嘵嘵于革命!夫云裳其衣,摩托其車,鉆石其戒,珍珠其花,居則洋場華屋,行則西湖山水,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斯亦人生之大快,且為世俗所恒有。然奈何更發(fā)此種墮落文明之陋論,并國民正當之人生觀而欲淆惑之?此吾人批評之所以不得已也。不然,寧政府軍隊尚有數(shù)十萬,國民黨黨員亦當有數(shù)十萬,蔣氏能否一一與謀美滿之姻緣,俾加緊所謂革命工作?而十數(shù)省戰(zhàn)區(qū)人民,因兵匪戰(zhàn)亂,并黃面婆而不能保者,蔣氏又何以使其得知有意義之人生?甚矣不學(xué)無術(shù)之為害,吾人所為蔣氏惜也。
或曰:天下滔滔,何嚴責(zé)蔣氏?曰:果蔣氏自承為軍閥,為官僚,則一字不論,其事亦不載。而蔣氏若自此銷聲匿跡于戀愛神圣之鄉(xiāng),亦將不加以任何公開之批評。今之不得不論者,以蔣氏尚言革命之故耳。吾人誠不能埋沒古今天下志士仁人之人生觀,而任令一國民黨要人,既自誤而復(fù)誤青年耳。豈有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