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后他一直都不太喜歡搖滾樂。那種激烈狂暴的音樂老是讓他想起戰(zhàn)爭。
“你去看過越戰(zhàn)紀念碑嗎?”埃莉諾問。
她用不著說是哪一個。越戰(zhàn)紀念碑只有一個,在華盛頓。不過他隨即想到了聯(lián)邦大廈旁邊公墓里的那個復(fù)制品。他看到工人們把狹長的黑色石塊豎在了山上。
“沒有。”他過了一會才回答,“我沒去看過?!?/p>
等叢林里的煙霧散去,亨德里克斯的磁帶放完,他們四個人下了地道,連隊里其他的人則坐在背包上吃東西,等他們上來。一個小時之后,上來的只有博斯和梅多斯兩個人。梅多斯帶回來三個北越正規(guī)軍的頭皮。他把頭皮舉起來給地上的連隊看,喊道:“我是黑色回聲弟兄里面最壞的一個!”黑色回聲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后來,其他人在地道里找到了賈維斯和漢拉恩。他們掉進了插著尖竹釘?shù)南葳澹懒恕?/p>
埃莉諾說:“我住在華盛頓的時候去看過紀念碑。1982年落成儀式的時候我沒敢去,但多年之后我終于鼓起了勇氣。我想去看看我哥哥的名字。我以為去了之后能讓自己找到解脫,緩解他離去后帶來的傷痛。”
“緩解了嗎?”
“沒有。傷痛更重了。而且還帶來了憤怒。從那以后我就一直想尋找公道,如果公道還有意義的話。我想替我哥哥討回公道。”
車里又是一片沉默。博斯又往杯子里倒了點咖啡。雖說已經(jīng)感到了咖啡因?qū)ι眢w的刺激,但他停不下來。他喝咖啡都上癮了。他看到幾個酒鬼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保險庫玻璃窗外的人行道上,其中一個人高高舉起雙手,好像要去量巨大的保險庫門。過了一會兒他們就走開了。他想到埃莉諾因為哥哥戰(zhàn)死而感到的憤怒,還有無助。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憤怒。他完全能體會埃莉諾的感受。也許程度不同,但他的感受是從另一個角度得來的。只要是被戰(zhàn)爭影響過的人,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體會。他一直沒有完全擺脫自己的憤怒,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完全解脫出來。憤怒和悲傷還能給他一些東西,總比徹底的空虛要好。他心想,空虛,這就是梅多斯的感受嗎?是不是空虛讓他干了一件又一件案子,打了一針又一針毒品,終于讓他在最后一件案子里耗盡了生命?博斯決定去參加梅多斯的葬禮。為了梅多斯,他應(yīng)該去。
“那天你跟我說的玩偶殺手,還記得吧?”埃莉諾問。
“怎么了?”
“內(nèi)部調(diào)查科的人想告你故意射殺了他?”
“對,我跟你說了。他們也試了。不過本來就是沒有根據(jù)的事。他們也只能說我違反辦案程序,停了我一個月的職?!?/p>
“我想說的是,哪怕他們當時的想法是對的,他們也還是錯了。要是你真的故意射殺了他,在我看來這就是公道。你知道這種人被抓之后會怎么樣??纯础狄箽⑹帧?就知道了。到現(xiàn)在也沒對他執(zhí)行毒氣死刑。也許還得再等上二十年?!?/p>
博斯感覺有些不舒服。只有獨自一人的時候,他才會想到自己在玩偶殺手案中的動機和行動。這些想法他從沒對別人說過。他不知道埃莉諾到底想要說些什么。
她說:“我知道,就算你真是那么想的,你也不會承認。不過,我覺得你是有意識地、或者說是在潛意識中做了決定。你要給他的受害者,給那些被殺的女人討回公道。也許你還想給你的母親討回公道?!?/p>
博斯大吃一驚,轉(zhuǎn)過身想問她怎么會知道他母親的事,怎么會想到他母親和玩偶殺手的關(guān)系。不過他馬上就想起了自己的檔案??赡芫驮跈n案上寫著。他申請加入警局的時候要填許多表格,其中一項要說明自己和親屬有沒有受到過犯罪侵害。他填的是自己11歲就成了孤兒,他母親那一年在好萊塢大街的一條后巷里被人勒死了。他用不著寫她做的是什么職業(yè)。地點和罪行就足以說明一切。
博斯好不容易恢復(fù)了平靜,問埃莉諾她這么說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