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是六耳留給我的信息,我立刻端詳起紙上的廣告。
這是張再普通不過的承辦假文憑的廣告,留了個“張先生”的手機號。
這張先生當然不會和六耳有什么關系,那么六耳把毛發(fā)留在上面的意思?
這張紙的紙質不太好,被雨水打濕,已經有些殘破了。特別是下半部份。
我抬起頭細看電線桿,原先貼著廣告的地方好像有些白痕,但不太清楚,也不像是字。
不對!
剛才這張廣告是上半部分脫落,而我撕下來之前,下半部分還貼在水泥柱上。我?guī)缀跬暾匕褟V告撕了下來,照這樣看,如有殘破也該是先脫落被風吹著的上半部分,可現在的情況是……
看過紙上的殘痕,我仔細地把這張廣告再貼附到原先的位置,和上面的白痕對應起來。
像是有人用一把鋼錐,在紙上劃了個右轉彎的箭頭。
當然不會是鋼錐了,我清楚地知道,這把鋒利的錐子,一定是手上這些毛發(fā)組成的。
我順著箭頭的方向望去,離十字路口還有很長的距離。
沿途我一直留意四周,小心不要錯過六耳的標記,到了十字路口右轉,直走到下一個十字路口,都沒有發(fā)現新的記號。
再怎么走?往前,還是向左轉,亦或向右?
或許是六耳留下的記號被風雨吹掉了?
想到這點,我突然意識到,要是我晚來半小時,恐怕酒樓前的這個記號也看不見了。六耳真要作記號的話,為什么不做一個保留時間長些的?
一個答案在心里浮起來:他沒有這個時間。甚至,他已沒有這個力氣,只能匆匆為之。
我不再往前走,掉回頭,查看有沒有被我錯漏的地方。
經過的幾根電線桿上貼著的廣告我都湊近看了,沒有曾被毛發(fā)穿過的痕跡。
心里愈發(fā)地著急,抬著看看掛在路口上方的交通標志,突然想到,會不會六耳的意思不是“前方路口右轉”?
六耳不會開車,這樣的標記對任何一個司機來說是前方路口右轉,但對一般的人來說,或許只是前方右轉?
少了一個“路口”,結果是大不相同的。
我快步向酒樓方向走去,果然在離酒樓大門不到十步遠的地方,有條狹窄的小巷。就是因為太近了,剛才一心想著前方路口右轉,竟然忽略了過去。
我毫不猶豫地轉了進去。
這條小巷一邊是所工廠,另一邊是酒樓,所以并沒有住家。
巷子里很臟,有許多酒樓排出來的污水,空氣里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怪味。這還是下著雨,如果平時,一定沒人愿意走進來。
走了五六十米,巷子往工廠的方向直直地拐了個彎。我轉過去,前面不遠就是盡頭。這是條死巷。
工廠在巷末一側開了扇鐵門,但現在鐵門緊緊關著,遠遠望去上面銹跡斑斑。
門前亂七八糟一大堆的廢棄物,占了十幾平方,把巷尾填滿了。
我走到廢棄物旁,看著緊閉的鐵門。會不會在那后面?
已經到了這里就沒什么可思前想后的,我一腳踩進地上的那些紙箱子里,打算走到鐵門前想法子翻過去看看。
還差一步到鐵門口,腳下的觸感有異,連忙收回腳,穩(wěn)住重心,低頭用手一撥。
正是六耳!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躺在破紙箱空隙間的長條形物體。并不是他曾經變出的女人模樣,也不是高大威猛的肌肉男,更不是六耳原本自己的模樣。除了我,沒有人會在第一時間分辨出,這濕淋淋躺在地上的,或許是一個人。
因為六耳已經顯了原形。
那些曾在我面前張牙舞爪,被六耳親熱地稱為“小家伙”的黑毛,軟軟地胡亂地耷拉著,貼滿了六耳的軀體,沒有半點生氣。他滿身都是毛,我雖已經移開上面的遮蓋物,卻一時看不出他傷在哪里。
我連忙去摸六耳的鼻息,還沒撥開他臉上的毛,就聽他氣息微弱地說:“還沒死,你總算是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