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敏捷地用手把禿頂上滑下來的一綹頭發(fā)小心翼翼地順了回去。他沒有意識到這么做的時候把手上的一塊焦灰抹到了前額上。博斯也沒有告訴他。

他們終于到了人群那兒，博斯朝他以前的搭檔杰里·埃德加走去。埃德加正跟幾個人站在一起，博斯認識其中兩個調(diào)查員，另兩個女的他不認識。那兩個女的穿著綠色的連身褲――驗尸部尸體搬運工的制服。她們穿梭于各個死亡現(xiàn)場之間，將尸體抬進冰柜，賺取維持基本生活的最低工資。

“打哪兒來，哈里 ”埃德加問。

“就這兒?！?/p>

埃德加剛?cè)バ聤W爾良參加了布魯斯音樂節(jié)，回來后就開始這樣跟人打招呼。他總是這樣，弄得大家都開始不耐煩了。警局里唯有他沒意識到這點。

埃德加在人群中很顯眼。他沒像博斯那樣穿上連身褲。事實上，他從不穿，因為會弄皺他的諾茲羅姆牌西服。反正他總能順利進入犯罪現(xiàn)場而不使自己的灰色雙排扣套裝的褲腳沾上一圈灰。埃德加以前在外面最賺錢的副業(yè)――房地產(chǎn)市場――已經(jīng)有三年都處于低迷狀態(tài)了，但他總有辦法成為分局里衣著最時髦的人。博斯看著埃德加那條藍灰色的絲質(zhì)領帶，它緊貼著這位黑人警探的喉嚨。博斯猜想它大概比自己的襯衣和領帶加起來都值錢。

博斯收回目光，只沖著安全情報部罪案現(xiàn)場技術人員阿特·多諾萬點了點頭，沒有跟其他人打招呼。他得遵守約定。在任何兇案現(xiàn)場，各部門協(xié)調(diào)配合，緊密合作是非常有效的。但討論一般都在警探之間或警探與安全情報部技術人員之間展開。制服警只有在被問及時才會回答。處于最底層的尸體搬運工除了驗尸部的技術人員外從不跟別人搭話。驗尸部的技術人員也很少跟警察說話。博斯蔑視驗尸部的技術人員，因為在他看來他們唧唧歪歪的――總是需要這個，需要那個，一會兒做尸檢，一會兒做毒性檢驗，直到昨天才把這些事情做完。

博斯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壕溝。鉆工已經(jīng)鉆開了地面，挖了個八英尺長、四英尺深的洞。然后他們又開始從側(cè)邊挖地面下三英尺深的一大片混凝土。在這塊石頭上有一個洞。博斯彎下腰以便看得更真切些，他看到混凝土洞是個女人身體的輪廓，好像是一個模板，倒進去一些燒石膏就可以做出一個模型，或許能制作出一個人體模型。但里面是空的。

“尸體在哪兒？”博斯問。

“他們已經(jīng)把剩下的取出來了，”埃德加說，“在工具車上的袋子里了。我們正想辦法盡量把這塊地面完整地取出來?！?/p>

博斯盯著那個洞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直起腰，從防水布下面走了出去。驗尸部的調(diào)查員拉里·薩凱跟著他到了工具車旁，解開鎖，打開了后門。工具車里很悶，薩凱呼出的氣味比工業(yè)消毒劑的氣味還要濃。

“我猜他們就會叫你來的?！彼_凱說。

“噢，是嗎？為什么？”

“因為這看起來像該死的‘玩偶制造者’干的?！?/p>

博斯沒有答話。他不想給薩凱任何肯定的暗示。四年前，薩凱參與處理了一些“玩偶制造者”的案子。博斯懷疑媒體之所以稱那個連環(huán)殺手為“玩偶制造者”就與他有關。有人向四臺的一個主持人泄露了殺手每次作案后都給尸體化妝這一細節(jié)。那個主持人于是給殺手取名“玩偶制造者”。從那以后，所有人，甚至包括警察都這樣稱呼那個殺手。

但是博斯很討厭這個名字。它暗示了某些不僅與殺手而且還與受害人有關的東西。這對受害人太不人道。媒體這樣報道“玩偶制造者”連環(huán)兇殺案，使人們更容易把這些故事當做娛樂而不是恐怖事件。

博斯環(huán)視了一下工具車，里面有兩張蓋尼式床和兩具尸體。其中一具尸體把黑袋子撐得滿滿的。死者一定是個大塊頭或者死的時候腫脹得厲害。博斯看向另外一個袋子，里面的尸體癟癟的。他知道這個就是從混凝土里取出來的。

“對，是這個，”薩凱說，“另一個是在蘭克希姆被刺死的。北好萊塢分局正在調(diào)查此案。我們一接到通知，就趕到這兒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