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她說,“你能來真好。氣色不錯,馬修?!?/p>
“你也是,”我說,“你瘦了。”
“哈,”她說,“終于瘦了。”她仰頭注視我眼睛,“你覺得怎么樣?是不是有進步?”
“對我來說,你一向很好看,簡?!?/p>
她的臉色倏然黯淡,回轉過去背著我,說她才剛煮了一壺咖啡。我是不是還喝黑咖啡?我說是。不加糖,是不是?是,不加糖。
我走到前廳,從一扇落地窗看出去是里斯伯納德街。她做的頭個盤著蛇的美杜莎13銅像,仍舊豎在那張矮沙發(fā)的右邊。這是她早期的作品。我們第一次遇見那晚,我就注意到了。別看她的眼睛,簡告訴我,她的眼神會把人化為石像。
她端出咖啡來時,她自己的眼神,從她鎮(zhèn)定的灰色大眼睛里射出來,幾乎跟美杜莎的一樣懾人。她是瘦了,但我不能確定這算不算是進步。她看起來比我上次見到她時要老多了。
頭發(fā)是原因之一,現(xiàn)在完全變灰了。我剛認得她時,她的頭發(fā)雖然見灰,但一直沒有變化?,F(xiàn)在卻已經看不到任何深色的頭發(fā),加上她失去的體重,更使她顯老。
她問我咖啡如何。
“很好,”我說,“你自己不喝一點嗎?”
“我最近不怎么喝。”她說。緊接著她又說:“哦,管他的,何必呢?”她隱身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回來?!罢婧煤龋彼f,“我?guī)缀跬艘郧坝卸鄲酆??!?/p>
“你怎么了,想要改喝不含咖啡因的?”
“我基本不喝了?!彼f,“我們別再說這些什么都不能沾的無聊話,又不是在戒酒聚會。那個救世軍老家伙的故事是什么,‘不錯,各位兄弟姊妹們,我過去抽煙喝酒,我過去賭博,我過去跟野女人睡覺,但現(xiàn)在我能干的,就是打這該死的鼓?!彼趾攘艘豢诳Х龋畔卤?。“告訴我你近況如何,馬修。最近怎么樣?”
“打我那該死的鼓呀。替一個大偵探社做點小事情。有顧客上門我就做,不然我就閑著。去聚會,到處混混,和埃萊娜作伴。”
“聽起來你混得不錯,是不是?我真替你高興,她似乎是個非常好的人。馬修,我說過我要請你幫忙。”
“是的。”
“我就直說了。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幫我弄枝槍?!?/p>
“一枝槍。”
“現(xiàn)在犯罪率這么高,”她平淡的說,“報紙的每版都登滿恐怖的新聞。過去如果你住在好的區(qū),你就安全?,F(xiàn)在可不。不論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根本沒有一點保障。上星期那個出版社年輕人的兇殺案不就發(fā)生在你家附近嗎?”
“就在幾條街外?!?/p>
“可怕?!彼f。
“為什么你想要枝槍,簡?”
“當然是為了安全。”
“當然。”
“我對槍一點也不懂,”她若有所思,“我想要一把手槍,但它們有不同的型號和尺寸,是不是?我不知道該從何選起?!?/p>
“在紐約市,你得有執(zhí)照才能有槍。”我說。
“拿執(zhí)照難不難?”
“很難。最好的辦法是參加一個槍枝俱樂部,選一門課,你得付相當一筆錢,但他們會幫你填申請表,引導你經過所有的程序。再說,參加訓練也不壞,只是整個過程需要一段時間,而且并不便宜?!?/p>
“哦。”
“如果經過那樣的程序,你大概會得到一種執(zhí)照,允許你在住所持有槍枝,允許你在來回練靶場時,可以把槍鎖盒子里帶在身邊。你想在家防盜的話,這很足夠了。但你不能把槍放在皮包里,以防有人在街上搶你,這得另外申請一種帶槍執(zhí)照,現(xiàn)在要拿那種執(zhí)照可更難了。假如你開店,常常得帶大筆錢上銀行,那也許可以。但你是做雕塑的,工作和住所又是同一個地方。我過去認得一個金匠,他常需要把貴重金屬帶身上,所以搞到了一個帶槍執(zhí)照。所以你一定要有文件證明。”
“黏土跟銅都派不上用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