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四,莉薩·霍爾茨曼去第九大街購物。下午大約三點半至四點,她回到自已公寓,開始煮咖啡??Х纫贿叺沃?,她一邊換下燒壞的燈泡,收拾好剛買的日常用品,讀起高亞牌豆子盒后面印的食譜。就在她坐窗邊喝咖啡時,電話響了。
是她丈夫格倫打來的,說他要六點半左右才回家。他常常晚下班,不過他在這方面很體貼,總會告訴她什么時候回家。從她流產(chǎn)后這幾個月以來,他比過去更殷勤。
他到家時將近七點了,七點半他們才坐下來吃晚飯。她燉了一鍋扁豆,以豆盒上的食譜為依據(jù),但做了改進,添了大蒜、新鮮的香菜,以及好一大匙約卡太卡辣醬,風(fēng)味大增。她把燉扁豆?jié)苍陲埳?,配了沙拉。他們一邊吃,一邊望著太陽西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他們的公寓座落在第十大道與五十七街東南角的交匯口,是一棟新蓋的大樓。馬路斜對面就是吉米的阿姆斯特朗酒吧。他們住二十八樓,窗戶朝向南面和西面。一眼望過去,景色很美,整個西區(qū)盡收眼底,從喬治?華盛頓橋到巴特瑞1,再從那里越過哈德遜河,一直延伸到新澤西。
他們是很體面的一對。他個子高瘦,深棕色頭發(fā)從前額中央仔細(xì)的往后梳,只有太陽穴邊略見灰白。深色的皮膚,清晰的輪廓,只有略顯松弛的下巴,使他的臉稍顯柔和了點。一好牙,一副信心十足的微笑。
他仍是一身平時上班的穿著。一套手工精細(xì)的西裝,打了條紋領(lǐng)帶。在他坐下來吃晚飯前,有沒有先脫下西裝上衣?他可能把上衣掛椅背上,門把上,或者用衣架掛起來。他對他的東西一向很小心,我可以想象,他穿著襯衫坐窗邊……一件藍(lán)細(xì)紋織布的牛津襯衫,紐扣從上到下一路扣緊……領(lǐng)帶則從一側(cè)甩到肩后,免得沾到油漬。我看過他這副模樣,是在一家名叫晨星的咖啡屋里。
她的身材嬌小纖細(xì),大約五英尺二英寸高。一頭深色頭發(fā),短而時尚。膚色如磁,眼睛藍(lán)得眩目。她年約三十二歲,但看起來年輕多了,不像她丈夫,比他的實際年齡三十八歲要顯老。
我不知道她穿了什么樣的衣服。也許是一條牛仔褲,褲腳卷起,膝蓋和臀部磨得有點舊了。上面一件黃色無領(lǐng)棉線衫,袖子直推到肘彎,露一截手臂,腳上則是棕色皮拖鞋。
不過這都只是我的猜測,一種想象的游戲,我不知道她到底穿了什么
大約八點半到九點之間,他說他要出去。如果他曾在稍早前脫了上衣,現(xiàn)在他又將再度穿上,另外還加了一件薄大衣。他告訴她,他一小時內(nèi)就回來,沒什么要緊事,只是有點小事要處理一下。
我想她洗了盤子,倒了杯咖啡,然后在電視機前坐下。
十點都過了,她開始擔(dān)心。她告訴自己,不要這樣傻里傻氣,她坐到窗邊,看著窗外的豪華夜景。
十點半左右,門衛(wèi)打來一個電話,說有警察正上樓來。警察一出電梯,她已經(jīng)等在走廊上了。這是一個身材瘦高、模樣清爽的愛爾蘭小伙子,身穿藍(lán)制服。她記得她一看到他,就覺得警察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模樣。
“哦,”她說,“請你告訴我,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一直等他們進門后,他才肯開口說話。不過她已經(jīng)明白了。他臉上的表情早已道出一切。
她丈夫去第八大道與西十五街的交匯口,顯然在那里用硬幣打公共電話??赡苡腥讼胍獡尳偎桑嚯x內(nèi)向他射了五顆子彈,他立刻倒地身亡。
還有其他的細(xì)節(jié),不過她什么也聽不見了。格倫死了,她不需要再知道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