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瑤當年的一頭長發(fā)也已經(jīng)剪短，柔順美麗，發(fā)梢向外卷著。耳邊是兩粒珍珠的耳環(huán)，簡單大方。安然微笑：“這個發(fā)型不錯，還是上次你說的那個發(fā)型師？要不你介紹給我吧，我也去收拾一次頭發(fā)?！被衄幩煺f道：“好。就怕你這次沒時間去北京吧？”安然盤算一下，也嘆氣：“我看可能也是沒時間了……小嫻……她的情形到底怎么樣？”

霍瑤嘆口氣。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外面，正是一個正常的北方的冬日?！八@個樣子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偸抢В臅r間也越來越長。大夫也說不出什么，你也知道，她這個病不惡化就好了。我只擔心她悶，她媽又不肯讓她上網(wǎng)，說怕費神?！卑踩华q豫一下：“那沈白怎么說？”霍瑤道：“沈白說一切都聽許嫻媽媽的。憑良心說他算不錯，這幾年，到底不離不棄。”

安然也嘆氣：“不離不棄……小玉，是不是我要求太高？為什么不覺得感動？”霍瑤“嗯”一聲，蹙眉道：“小然你是不是還在怪他？”安然不答。

拉斯維加斯那個絕望的夜，誰能夠忘記？

霍瑤慢慢說：“小然，你還記得么？那年我們在西操場你跟我說的那些話？這兩年我常常夢見過去，那時候我們多年輕啊。我有時候總是想，是不是女人要求越高就越會失望？那時候我甚至還要求愛情…… 你看周圍那么多人，她們只要男人拿錢回來養(yǎng)家就快快活活。她們不要別的，所以也不會失望。其實，何必在乎誰正確呢？到最后我們不就是要幸福？”

安然靜靜地聽著，那個夜晚她怎么能忘記？在那個夜里霍瑤的肩膀輕輕顫抖，那年輕的女孩子那么絕望，為了愛情。她說她是自私的那一個，她不要給自己留一點兒后悔的余地，她說她要繼續(xù)相信愛情。在那個晚上，安然抱著那絕望的女子，她能感到她的悲哀，所以她說：“小玉，我不知道愛情是不是所有事情的答案。有時候我寧愿相信有了愛情就有了一切，可是我心里明明知道不是那樣的。要是只要有愛情人就可以幸福，那這個世界上哪里還會有不幸的人呢？小玉，我寧可你是對的，可是我知道不是那樣的。

“愛情讓人盲目，愛情讓人失望。這個世界那么大，我不相信愛情就是世界的一切。小玉，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老，老得牙齒都掉了。到那個時候我們想起來年輕的時候的那些事情，會不會覺得滑稽？

“我們年輕的時候相信的一切，我們以后會不會都拋棄？

“小玉，我不知道。

“我只希望我能自由地生活，不傷害別人，也不要被別人傷害。就這么簡單……

“小玉，我只希望我們都能得到我們想要的……”

在那個長夜，兩個女孩子坐在西操場的欄桿上，都久久沒有再說話。風吹起她們的頭發(fā)，也吹過她們?yōu)榱颂璐┢鸬拈L裙。在黑沉沉的夜里她們坐得很近，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

而五年之后的今天，她們面對面地坐著，像兩個最正常不過的白領(lǐng)。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她們再不能回到過去。

于是安然淡淡地笑：“那么多年，我早忘了?！迸说男θ莸模路鹩檬忠徊?，就可以抹去，“小玉你想得太多了。其實幸福這件事……”她想想，還是說出來，“不靠聰明，不靠美貌，甚至不靠努力，只是運氣。得到了不能說明什么，沒有也不能說明什么。小玉，這只是運氣，看你遇到了什么樣子的人。”

霍瑤靜靜地聽著，然后慢慢點頭：“你說得對，只是運氣?？磥碓蹅?nèi)齻€的運氣真的不太好。我遇見李益，你……小嫻又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安然伸出手去握住朋友的手，她不知道說什么好，所以她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