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已經(jīng)是周末,如約去拍照。
推開店門,大衛(wèi)正縮在沙發(fā)上嘬咖啡,看見安然笑道:“真早。”安然笑:“生怕遲到?!贝笮l(wèi)微笑:“攝影師還沒來,你先隨便看看。要不要喝咖啡?”安然想想:“好,你有什么咖啡?”大衛(wèi)失笑:“你開始猶豫我還以為你會客氣,我最怕人跟我客氣。”安然一邊把包掛好一邊回頭笑:“我只是在想今天一共喝了幾杯,晚上還要喝兩杯,喝太多了會心慌?!?/p>
大衛(wèi)搖頭:“那你喝得太多了,我給你一杯無咖啡因的吧?!闭f著真的起身進去,不一會兒端出一杯來,用真正的瓷杯,銀匙。安然謝了接過來,喝一口,皺眉:“為什么會有人喝沒有咖啡因的咖啡?味道并不好?!贝笮l(wèi)低頭看著這女孩子一張雪白小臉皺成一團,忍笑柔聲道:“很多人喜歡的不是咖啡,只是喝咖啡的感覺?!?/p>
外面不知不覺又下起雨來,滴滴答答地敲在玻璃窗上,一會兒看出去已經(jīng)一片朦朦朧朧。店里流淌著淡淡的音樂,輕柔神秘。一種近乎尷尬的氣氛悄悄蔓延開來,讓安然由煩躁而幾乎惱怒。幸好門丁零一聲,兩個人笑著進來,前面的一位一臉大胡子,挎著一個皮包,后面一個滿臉笑容,兩手提了林林總總大大小小不少東西,嘴里笑道:“對不住來晚了,車太難泊……哎,幫我拿下,對,對,好,好……”說著把一樣不知什么東西塞到安然手里,這才抬頭笑道:“謝謝,謝謝?!?/p>
安然愣了:“呂河?”
這個人,赫然就是呂河。
呂河事后告訴安然:“阿力克是我在健身房認識的,說起來我也喜歡攝影,就說好周末跟他跑跑。”阿力克擁有本城最有名的獨立攝影工作棚,難得的是出了攝影棚亦生龍活虎。一下午本來說好拍四組,卻一直拍了六組才住手。阿力克還遺憾道:“然,下周來我的攝影棚,再多拍幾組?!庇致裨勾笮l(wèi),“應該今天就去攝影棚的?!卑踩恍Σ[瞇道:“下周不行,我要去參加婚禮?!贝笮l(wèi)亦笑瞇瞇說道:“是你自己說過來的。”
阿力克怪叫一聲,嘆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闭f完不停搖頭,十足遺憾,惹得安然大衛(wèi)呂河三個人相視而笑。
臨走,大衛(wèi)拎一個袋子出來給安然:“這是你今天試過的衣服,送給你?!卑踩灰惑@:“大衛(wèi),不可以,很貴?!贝笮l(wèi)淡淡一笑:“你穿著很好看,相信我,姑娘,不是每個人都配穿我的衣服。”安然有點疑惑地看著那男人,大衛(wèi)眼神溫暖執(zhí)著,那一雙深綠色的眼睛仿佛有一種催眠的力量。安然沉默一會兒,笑:“用不了這么多,你送我一件做紀念吧?!贝笮l(wèi)笑:“姑娘,你真固執(zhí)。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句話“開店的不怕大肚漢”?衣服賣出去是貴的,在我的店里不過是衣服而已。”
呂河插進來:“然肯定是擔心太沉,放心,我送你回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橙黃色的燈光透過門上的玻璃照進來,溫暖而曖昧。安然心里忽然很煩躁,就好像很多年前的夏夜,一個人在宿舍里寫日記。北京初夏的夜晚,涼爽濕潤,空氣里都是槐花的香氣。宿舍里的女孩子們都在約會,而安然,美艷蠱惑的安然卻一個人在宿舍里寫:
天氣漸漸熱了。昨天從圖書館借了俞平伯的散文來看,半晚上,看了半本,卻煩起來。
一生,是不是很快就過去了?
那些曾經(jīng)被向往過的,曾經(jīng)被煩惱過的,一切一切如云如煙,轉瞬都不見。今夕何夕……
離那些晚上,已經(jīng)悠悠五年。
一閃神間,呂河已經(jīng)把那一袋子衣服接了過來,對艾力克說:“我送然,今天就不過去了,明天我要是有空過去找你?!卑藫]手:“你要是能說服然給我當模特,我雇你當助手?!卑踩晃⑽Ⅴ久迹骸安槐亓?。我自己回去。”
而呂河仿佛沒聽見一樣,一手提袋子一手揮著:“艾力克,那東西你都拿回去啊,明天見?!卑踩焕溲叟杂^,并不說話。出了店門,呂河伸手向前面指:“我的車在那邊……”安然眼皮也不抬,淡然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闭f完徑自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