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點12分

諾斯不知道第六大街在哪兒。他把頭埋在手里，頭痛得厲害。藍德麥克納利地圖上的彩色線條似乎在嘲笑著他，線條晃動著像震蕩著的琴弦，好像要從紙上跳出來，放棄它們的職責，不給他指明任何方向。

過了查塔姆港就是塔康尼克州公路與I-90公路的交叉點，I－90是一條收費州際公路，通往奧爾巴尼州。他不去那兒。特洛伊市大概是州立醫(yī)院往北20分鐘，在哈德遜河邊上，要繞個彎才能到。是這樣吧？

至少地圖上是這么說的，也許對。但是地圖上特洛伊只是一個點兒，沒有特洛伊市的地圖。諾斯已經(jīng)無力思考了，他需要睡覺。

他端起濃濃的咖啡送到嘴邊，雙手還在抖?？Х仁顾?zhèn)靜了許多，但他還是提不起神來，敏銳不起來。過去的沖勁已經(jīng)沒有了，要找回來似乎也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大廳的一角有一臺電視，電視里傳出一陣哄笑。這些比賽什么時候才結(jié)束？觀眾并不喜歡看，他感到他們在看著他，十萬名擠在雅典競技場里的奧運會觀眾都在嘲笑他，他們在對他喊著，他們很失望，期待他能表現(xiàn)得更出色。

窗外風雨交加，暴雨沖刷著擁擠的路面，像鋒利的刀片刮著每一輛車。諾斯踉蹌著站起來，手伸進兜里拿錢，但是沒拿好，幾枚硬幣掉在了地上。

一位中年女服務(wù)員過來了，她的耳朵后面插了一支黃色的鉛筆，彎腰幫他撿硬幣。她問他有沒有事，但是諾斯拒絕回答，他嘟噥著說：“我只想知道路?！?/p>

她把他領(lǐng)到柜臺，拿鉛筆在他的地圖上標出路線。“沿這條路走，”她說，“沿I－90公路，然后走I－87公路朝北，在23出口出高速路。明白了嗎？然后上I－787公路，從23口出去到特洛伊?！?/p>

等等，等等。是她說得太快？還是他跟不上了？“23出口？你是說23出口？”

服務(wù)員又耐心地解釋了一遍說：“是的，23出口。”

她告訴他要小心，天氣預(yù)報說要有暴風雨。還用說，外面不正下著嗎？

對諾斯而言，暴風雨已經(jīng)來臨了。

下午4點41分

諾斯掙扎著走在路上，眼前有車燈晃動著，他盡力記住女服務(wù)員指的路，路指得很對。從I－787公路出來，上二號公路，公路在哈德遜河的西岸，過一座橋，再走幾個街區(qū)，就到了第六大街，雨還是很大。

這一爿多是一排排保護的很好的維多利亞式房子。要是在城里，租金可就高上了天，在這兒可就不一定了。像普克普西一樣，街上靜得出奇。路邊和車庫里停滿了車，但是沒人要去什么地方。

他沿第六大街慢慢開著車。前面路邊停著一輛1981年出廠的破爛的青銅色卡馬洛牌車。一看就知道車的主人對車極不精心，車身破爛不堪，銹跡斑斑，車胎也幾乎癟了。

漂泊大雨敲打著他的盧米娜車，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找到了位于55街的特洛伊警察局，禮貌地拜會了他們。

和他們說了幾句話，他感到頭腦清醒了不少。他們聽上去很熱情，諾斯想他們大概沒有多少事好做。他們問他需要幫忙嗎？

他突然想到，卡桑德拉迪布克曾經(jīng)是精神病院的病人，不知道她會怎么樣。

他對警察局的人說，如果需要幫助，他會再來找他們的。

天哪，希望她不是什么“暴力分子”。

諾斯豎起領(lǐng)子，大步走向灰色的水泥臺階，折起地圖，舉起來擋著雨，找門鈴。門上有一朵褪了色的銅裝飾花，白色的門鈴按紐在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