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和環(huán)在一起時,她也會把家里弄得很干凈,現(xiàn)在我卻搞得一團糟。玉兒的品位很像我的環(huán),就連喜歡的顏色都一樣,窗簾是黃色的,床單是玉色的,電腦卻是紫色的。
一切都讓我感覺熟悉,情不自禁地摸摸冰箱說:“簡直可以足不出戶,如果是這樣的隱居,也許以后我也會考慮。”
“房東老太太租給我的,但屋里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布置的。老太太每月只來一次,但我只搬進來兩個星期,下次見到她要十幾天后?!?/p>
她說話局促不安,站在門口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請我走,或者害怕我會傷害她?
這個疑問從第一次見到她,就已糾結(jié)于我心底,還是說出來吧:“你看我的這種眼神,為什么那么害怕?我臉上長了什么臟東西?”
“不,我沒有害怕?!?/p>
最后幾個字明顯在發(fā)抖,我苦笑道:“玉兒,你都不會撒謊!”
終于,她扛不住了:“對不起,我承認,見到你很害怕?!?/p>
“給我理由!”
“今天清晨,我打開窗戶,看到樓下有輛銀色的車,你就站在車門邊上,是一輛奔馳車吧?”
“是。”
打開窗戶,借著渾濁的光線,俯視三樓下,正是U字的最深處,清晨我所在位置。
“我看到——看到——你的車窗玻璃上,竟映出陽光燦爛的天空!還有日光下的大樓,包括你的臉,也在太陽的照耀之下?!?/p>
“不!這怎么可能?清晨不是陰天嗎?一整天都沒出過太陽,天空壓著密密的烏云,玻璃怎會映出陽光呢?”
“所以才感到恐懼!因為,我的眼睛里看到的,同樣也是陰暗的天空,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唯有你的車窗玻璃,映出一個陽光燦爛的天空!”
“幻覺?!蔽夜虉?zhí)地搖頭,“這是你的幻覺!長期離群索居,很容易出現(xiàn)這種幻覺?!?/p>
“我知道什么是幻覺,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p>
“所以,你才會如此怕我?我真的會吃了你嗎?”
“我不知道,但現(xiàn)在我相信你了。除了清晨我嚇得不輕,其余時候你還不錯??吹贸瞿愫軔勰愕呐笥眩绻苡羞@么癡情不變的人愛我就好了?!?/p>
這話說得有些詭異,我下意識地摸摸胸口,玉指環(huán)冰涼地貼著心臟。
天黑了。
“對不起,我不該留在你的房間里。”
我低頭退出玉兒的房門。
“你要走了嗎?”
“不,我必須留下來尋找我的環(huán),她一定在荒村公寓。但我不敢在這過夜,這幾棟樓太奇怪了,還有這里古怪的人們。我想回到車上睡一夜,明天早上再回來。”
“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再見?!?/p>
辭別藍玉兒,我匆匆跑下樓梯,沖出陰暗的門洞。
夜空,依然被濃濃的烏云覆蓋,看不到月亮與星光。只有五棟大樓的輪廓,如噩夢的剪影鋪在空中。所有大樓一片黑暗,見不到任何亮燈的窗戶,包括三樓玉兒的房間。
她不是說這里的人晚上活動嗎?怎么又不開燈?
這種疑慮加快了我的腳步,沖出荒村公寓,回到黑夜的荒野。
四周秋風呼嘯著,野草摩擦著褲腳,仿佛荒涼的墓地,只剩下我一個活人。
手機屏幕當作手電,一路摸索到藏車之處,卻發(fā)現(xiàn)野草堆里空空如也,我的車不見了!
不會找錯的,雖然晚上看不清,但我已轉(zhuǎn)遍了周圍一圈,車子不會超過那么遠的距離,上午肯定就停在此地。
但我的奔馳SLK確實不見了,掏出車鑰匙按了幾下,卻聽不到任何反應(yīng)。
有人偷走了我的車?
還是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我絕望地仰起頭,一枚流星劃破烏云。
心愛的奔馳SLK消失了。
大腦瞬間空白。
條件反射地拿起手機,想要撥打110報警,卻發(fā)現(xiàn)沒有信號。
一定是那些混蛋偷了我的車!可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他們不是遁世者嗎?要車有什么用?他們不是希望把我趕走嗎?偷車豈不是適得其反?
我已無路可去,踏過黑夜荒涼的野草,沮喪地回到荒村公寓,摸進黑暗門洞。
地下超市。
這里總該有電話吧?沒想到是墳?zāi)拱愕暮诎?,顫抖著打開電燈開關(guān),卻一個人影都沒有,商品還擺放在貨架上,可以任人自由取走?在收銀臺附近仔細尋找,居然一部電話都沒有。
也許,荒村公寓從來沒通過電話?
不,藍玉兒有筆記本電腦,應(yīng)該是可以用網(wǎng)絡(luò)的吧。
慘白的燈光照在臉上,面對空無一人的超市,如同死寂的太平間,心驚膽戰(zhàn)地逃出來。打開走廊所有的燈,不要讓黑暗將我覆蓋,快步跑上樓梯,希望能遇到一兩個活人,哪怕一個充滿敵意的人,而不是一群融化在空氣中的幽靈。
走到五樓的走廊,忽然聽到喧鬧之音,似乎有很多人?我知道這有個餐廳,立刻飛奔而去,卻發(fā)現(xiàn)一個人都沒有,耳邊恢復(fù)可怕的沉默。幾十副餐具,整齊地放在每張椅子前,仿佛即將舉行宴會,可是用餐的人呢?
不,剛才那種聲音絕對是真實的!
突然,里面的房間再度人聲鼎沸,肯定有許多人在吃飯喝酒,難道今夜是什么特殊節(jié)日,遁世者們在聚餐?
飛快地打開里間房門,依然是個空房間——這回連桌上的餐具都沒了,只剩下滿地灰塵與蛛網(wǎng)。
徹底傻了。耳邊什么都聽不到,似乎已變成聾子,就在幾秒鐘前,這扇門里還如此喧鬧。
像一堆玩鬧的孩子,一旦有大人闖進房間,就立刻躲貓貓起來。
古怪的遁世者。
后背心全是冷汗,十分之一秒內(nèi),我轉(zhuǎn)身沖出房門。
慌不擇路地跑過走廊,連著跑了幾層樓梯,似乎身后追趕著一群人,發(fā)誓要將我消滅。
突然,眼前撞到一個人影,沒來得及顫抖地躲避,便與他的臉緊緊貼在一起。
不是他,而是她。
她?
我聞到了她的氣味,她身上獨有的迷人香味,自頭發(fā)與體內(nèi)散發(fā)出來,強烈刺激著我的鼻息。
這是環(huán)的氣味。
“環(huán)!”
再也不能放你走了!不顧一切將她摟住,不管身后有沒有幽靈,我來這里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此刻的擁抱。
她也渾身劇烈顫抖,更刺激了我的腎上腺素。她已離開整整一年,我日日夜夜幻想著這個時刻,幻想重新吻她的嘴唇。
我吻了她。
她還給我一記耳光。
臉頰火辣辣地疼,這才清醒幾分,松開手后退兩步,看清她的臉。
藍玉兒。
她不是我的環(huán),讓我追悔莫及,尷尬地低頭:“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她躲到陰暗的角落,抱著肩膀憂傷地說:“剛才,我聽到樓梯的腳步聲,就想來看看怎么回事,你又把我當作你的女朋友了?”
“是,你和她有著相同的氣味,這種氣味非常獨特迷人,只有我才能分辨出來,原以為不會搞錯的。”
玉兒皺起眉頭退到陰暗的走廊深處,響起她幽幽的嗓音:“希望你早些找到她。”
夜,深了。
我還停留在荒村公寓,找不到與外界聯(lián)系的電話,索性走出這棟大樓,來到旁邊另一棟樓。
打開走廊的燈,我摸出胸口的玉指環(huán)——曾經(jīng)以為,找到它就能找到環(huán),真是這樣嗎?
記得三年前,環(huán)對我說起過她的家族,傳說中的歐陽家族,而這棟荒村公寓,不正是當年歐陽家的產(chǎn)業(yè)嗎?環(huán)躲藏在此地合情合理,也許她不是遁世者,而是為了某個家族秘密,或者就是因為這枚玉指環(huán)?
再低頭看這青綠色的古玉,良渚時期的出土文物?它究竟有多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