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爾的債券投機泡沫最終破裂的時候,社會大眾強烈的憎惡之情是一望即知的。投機商們被人們戲稱為“漢密爾頓的突擊隊”以及“有價證券的小獵犬”。在各地小報上“臨時債券狂熱癥”(scriptomania)、“臨時債券面值癥”(scripponomy)和“臨時債券恐懼癥”(scriptophobia)這樣的詞語滿天飛。一位費城居民寫信給當?shù)氐膱蠹?,抱怨自己在黨派路線斗爭的戰(zhàn)場上雖然想走中間路線,可是卻根本走不通。盡管他不愿意加入本地的杰弗遜民主協(xié)會,但是他也希望街坊們相信自己絕對“不是托利黨人,也不是英國特務(wù),更不是投機商”。麥迪遜對于這場在道德上令民眾厭惡、在政治上違背民意的現(xiàn)象做了如下總結(jié):“這個社會體系一定是出了某種差錯,這種差錯是嚴重的,它既是道德方面的錯誤也是政治方面的錯誤。這個社會體系居然把回報與獎賞從那些付出了最高昂代價的人手里轉(zhuǎn)讓到了那些根本沒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的人手里?!?/p>
在這場政治演出舞臺的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反諷,這個反諷將向他們的美國后代灌輸他們對于華爾街的態(tài)度。在這場你死我活的對抗中,雙方都有正當?shù)睦碛?,不過雙方追捕的卻都是同樣虛無的幽靈。漢密爾頓幻想著開明紳士們的投資活動完全是為了公共利益而無私奉獻。杰弗遜看到的則是賭場上的“騙子”和“無賴”。雙方的見解都是正確的。威廉?杜爾的悲慘經(jīng)歷就是一個例證,他就是一個文明社會里的惡棍。但是,兩位開國元勛同時也都犯了錯誤,因為他們預(yù)言敵對雙方最終的沖突將難以避免,但實際上這些敵人只是自己心目中的假想敵而并非真正的敵人。
漢密爾頓絕對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封建貴族。他也不曾當真以為貴族們在新世界能夠成功復(fù)辟一種官本位的貴族統(tǒng)治??墒?,他確實感覺到“群氓統(tǒng)治”(mobocracy)是令人憂慮的,并且害怕“雅各賓派”旨在削平一切的平均主義的民主制度本性。在他看來,這種絕對平均主義容易使民眾徹底拒絕合理的社會契約所規(guī)定的公民義務(wù)。但是,城鄉(xiāng)各地值得尊敬的世襲地主們幾乎不可能成為革命的平均主義者。美國也沒有什么殘忍嗜血的無褲黨(sansculottes)準備豎起絞架,盡管農(nóng)民階級也曾經(jīng)因為政府的苛捐雜稅以及其他政策而揭竿而起,但是他們也不會贊成極端的平均主義。舉例來說,謝伊斯起義(Shays‘s Rebellion)就很能說明問題,起義者只是想把封建地主的莊園付之一炬,這完全是法國扎克雷(Jacquerie)農(nóng)民起義在美國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