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兒,快……”袁蘭芝的聲音里含著一絲不易察覺地顫抖。
“是……”俏兒察言觀色,乖巧得立刻領(lǐng)命而去。
我的眼睛始終瞪著蕭繹,而他,也慢慢地恢復(fù)了平常臉色,不知是有些忌憚我的慍怒,還是故意掩飾內(nèi)心的浮亂。只見他隨手端起旁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說道:“需要如何做?你就直說吧……”
我凄然一笑,說道:“貴嬪她老人家素來慈善,頗為眾人敬仰。如今竟然就這樣奔赴黃泉了……”
“昭佩,這里沒有外人,無需忌諱什么……”他顯然有些不耐,亦或是想敷衍了過去,抽身離開。
我拼命忍住自己的不滿,盡量壓低著聲音說道:“其他事物自有熟悉禮儀的內(nèi)外侍官打理,殿下只須清心寡欲,隱忍一段時日即可……”
“要多久……”他的話象重錘一樣擊中了我,這等事情,他熟讀詩史,怎能不知?卻還要在這里故做姿態(tài)?
“每隔七天要做一次法事,設(shè)齋祭奠,一直滿七七四十九天后,為‘?dāng)嗥摺缓蟆蔽艺^續(xù)說道,卻又被蕭繹打斷。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片刻吧……”
我心里又是一陣抽搐,拼命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顫聲說道:“殿下就這么嫌棄昭佩么?看來,真是昭佩來的不是時候了……”
聞聽我此言,袁蘭芝卻有些不安了,“姐姐,有什么事情,敬請吩咐……”
我忽然感到憤懣,目光射向袁蘭芝:“貴嬪素來寵愛你,以你為榮,可如今,她尸骨未寒,你竟然有心在這里糾纏殿下……貴嬪教導(dǎo)你的后妃之德,這么快就拋之腦后了么?”
袁蘭芝頓時臉色大變,不由怯怯地向后退了一步。
“好了,昭佩,是本王自己來的,與她何干?你何必又借題發(fā)揮?有話對本王說好了……”他繃著臉,毫不掩飾自己的偏袒。
我身體又一陣發(fā)寒,淚水終于濺落下來?!暗钕乱彩秋栕x詩書之人,講求的是忠孝廉義,如此草率輕浮,難道昭佩勸戒一下也不對么?”
“你說什么?”他的脖頸上兩道青筋赫然鼓了起來,肌肉仿佛隨著表情的變換一度延伸了出去,隱隱露出一層煞氣,“本王現(xiàn)在是擁兵一方的刺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縱然未曾周全,又有何妨?何必杞人憂天、惴惴不安?”
“昭佩知道,無論此刻說什么,殿下都會置若罔聞,不屑一顧!如此這般,全當(dāng)昭佩沒有說過……”我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擠了出來。
“你——”他霍地起身,“你這個脾氣,到什么時候才能收斂?”
“呵呵……”我向后退了下去,一直沉默不語的袁蘭芝欲上前攙扶,我揮手止住,“讓昭佩痛心疾首的是,殿下如此失德。既然知道自己如今是舉足輕重之人,荊楚之眾多官民,都高高地仰望著殿下。殿下的一言一行,都會烙在荊州百姓的心中,難道殿下做事之前,不用深思熟慮?難道殿下真的愿意因小失大?”
我犀利的語言再一次擊中了他的要害,他終于無法遏止內(nèi)心的憤怒,兩只眉毛幾乎要擰在一起。
他踩在那碎花染練的猩紅色毯子上來回踱步,終于回了一句話:“罷了,你想怎么樣,就隨你吧……”說完,又重蹈覆轍,和以往一樣,甩了甩寬大的袖子,離去。
他僵硬的背影,無聲地給了我另外一種回答。他,已經(jīng)無法再繼續(xù)忍耐我的任性了……我的花顏上此刻已經(jīng)失去了嬌艷,只是掛滿了晶瑩的珠簾,苦澀、陰寒、咸濕和疼痛……
“姐姐,粥來了,請慢用……”袁蘭芝小心翼翼地親自端過碗,遞了上來。
我又退了一步,并沒有去接她手中的玉碗,而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妹妹,你說,這粥姐姐敢吃么?”
“姐姐,這是何意?”她大驚,花容慘變,嘴唇發(fā)紫。
我拔下頭上的珠釵,慢慢地走到她跟前,親自把珠釵插到她的頭上,點頭?!懊妹茫钕抡f得不差,妹妹戴上這珠釵,果然比本宮增色不少,看來是本宮奪人之美了……”
她渾身一激靈,手中的粥碗“啪”的一聲落地,險些沒有濺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