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兒面容痛楚鮮血淋漓,但目光卻又不依不饒。他按住頭部的手,在黯淡的燈光中逐漸失色。
“所有人都看到了!”男孩兒嘶啞地嚷道,“所有人都是目擊證人!他想謀殺我,就像他屠殺我全家那樣?!?/p>
“孩子,安靜!”埃斯帕打斷道。他拾起劍并把它放在男孩兒的身旁。但自己的匕首卻并未收起。
“勞駕,再來一杯啤酒?!?/p>
“你摔壞了我一只杯子!”店主嚷道,他圓圓的臉油潤通紅。
“給我端來,不然我就再砸?guī)字唤o你瞧瞧?!?/p>
幾個燒炭工先笑了起來,而后其余人也都跟著訕笑。店內(nèi)的閑聊又開始了。
埃斯帕邊等啤酒邊看著男孩兒。這個小毛頭的手指瑟瑟發(fā)抖,他甚至不敢抬頭。似乎他身上的勇氣也隨著血液流走了一般。
“你家人呢,孩子?”
“你會不知道?”
“你還欠揍?是不是要我揍到開口為止?不是我恐嚇你。我可不愿意被叫做兇手—除非我真的殺了人。說老實(shí)話,我可不在乎一小撮兒非法居留者是死是活—但如若是森林里起了什么變故,則另當(dāng)別論,那是我的工作。懂了嗎,你?我擔(dān)心的不是你,而是森林,是國王的公正。所以,你給我說清楚!”
“我只是—我—他們都死了!”他突然哭泣起來。淚水順著血跡流至下顎,埃斯帕意識到說他十五還是高估了他。這小毛頭最多不過十三歲,只是個頭大了點(diǎn)兒。
“繼續(xù)!”埃斯帕嘟噥道。
“埃斯帕.懷特!”他抬起頭看到了店主的女兒薇娜.盧夫特。她的年紀(jì)還不到自己的一半,只有十九歲。瓜子臉,綠眼眸,亞麻色秀發(fā),頗有個性。她的工作是住宿安排。埃斯帕總是盡可能地回避她。
“薇娜—”
“不要叫我‘薇娜’。你打破了這可憐孩子的頭—還有我們的杯子—但你卻只管自己坐在這兒喝啤酒。你就任由這孩子的血流一晚上?”
“聽我說—”
“現(xiàn)在我一個字都不想聽。國王的林務(wù)官,首先你得幫我把這孩子送到客房里,好讓我?guī)退逑磦?。再一個子兒不少地賠償我們的杯子。之后,你才可以要另一杯啤酒,而不是現(xiàn)在?!?/p>
“如果這不是鎮(zhèn)上唯一的旅館—”
“可它就是,難道錯了?如果你還想繼續(xù)留在這兒—”
“你知道你不能趕我走?!?/p>
“對。趕走國王的人?開玩笑。我當(dāng)然不能。但是如果你了解我的脾氣,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你的下一杯啤酒或許喝起來有些尿臭?!?/p>
“已經(jīng)很尿臭了?!卑K古帘г沟?。
薇娜雙手叉腰死死盯著他。他忽然感覺腿有些發(fā)軟。當(dāng)了二十五年的御林看守,面對過不計(jì)其數(shù)的黑熊、獅子、歹徒、逃犯,但從來沒學(xué)過該如何去對付一個漂亮女人。
“他到這兒來的確是企圖謀殺我啊。”埃斯帕看似羞赧地提醒她道。
“多么充足的理由!我差點(diǎn)都相信了?!彼〕鲆粔K布來給孩子包扎,“你叫什么名字?”
“尤斯考,”他回答道,“尤斯考.福瑞遜?!?/p>
“只是耳朵破了個口子,尤斯考。很快就沒事了。”
埃斯帕長長地吁了口氣,起身道:“來,孩子。來洗洗干凈,好讓你到我床前殺我時看起來帥一點(diǎn)兒。”
但是男孩兒卻倒了下來。埃斯帕再次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他第一次注意到孩子的右手。上面有些紫黑的淤傷,可這些淤傷竟讓他毛骨悚然。
“發(fā)生了什么事,孩子?”埃斯帕問。
“不知道,”尤斯考虛弱地回答道,“我不記得了?!?/p>
“跟我來,尤斯考,”薇娜說,“去給你找張床。
埃斯帕目送著他離開,眉心深鎖。這孩子想取他的命!也罷,他并未得逞。但他的那只手—或許那才是他的鼻子一直想要告訴他的事。
好不容易,他的另一杯啤酒才姍姍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