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堡是一座非常小的城市。人口只有幾萬人,卻有一所頗為知名的天主教大學(xué),還有一個藏書頗富的圖書館,也可以算是文化城了。瑞士是一個山國,弗里堡更是山國中的一個山城。城里面地勢還算是比較平坦,但是一出城,有的地方就有懸崖峭壁,有的高達(dá)幾十米或者更高。在相距幾十米上百米的兩個懸崖之間,往往修上一條鐵索橋,汽車和行人都能從上面通過。行人走動時,橋都搖搖晃晃;汽車走過,則全橋震動,大有地動山搖之勢。從橋上往下看,好像是從飛機(jī)上往下看一樣,令人頭昏目眩。
這地方的居民絕大多數(shù)是講法語的。但是我在農(nóng)村里看到一些古老的建筑,雕刻在柱子或窗子上的卻是德文。我猜想,這地方原是德語區(qū),后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說德語的人遷走了,說法語的人遷了進(jìn)來。瑞士本來就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官方語言就有德文、法文、意大利文三種。因此瑞士人多半都能掌握幾種語言。又因為瑞士是世界花園,是旅游勝地,英文在這里也流行。在首都伯爾尼大街上賣鮮花的老太婆也都能講幾種語言,這都不算是什么新鮮事兒。
在我住的公寓里,也能看出這種多語言、多民族的現(xiàn)象。公寓的老板是講法語的沙利愛神甫。而管理公寓的則是一位講德語的奧地利神甫。此人個子極高,很懂得幽默。一見面他就說:“年幼長身體的時候,偶一不小心,忘記了停止長,所以就長得這么高!”在天主教里面,男神甫有很大的自由,除了不許結(jié)婚以外,其他人世間的飲食娛樂,他都能享受,特別是酒,歐洲許多天主教寺院都能釀造極好的酒。相對之下,對于修女則頗多限制,行動有不少的不自由。
既然是天主教開辦的公寓,里面有一些生活習(xí)慣頗帶宗教色彩。最突出的是每頓飯前必禱告。我非教徒,但必須吃飯。所以每次就餐前,吃飯的人都站在餐桌前,口中念念有詞。我不知道,他們念的是什么,但也只能奉陪肅立。好在時間極短,等教徒們感謝完了上帝,我這個非教徒也可以叨光狼吞虎咽了。
公寓老板沙利愛神甫大概很有點活動能力。我到后不久,他就被梵蒂岡教廷任命為瑞士三省大主教。為了求實存真起見,我現(xiàn)在把當(dāng)時寫的日記摘抄幾段:
1945年11月21日
吃過早點就出去。因為今天是新主教Charriere(沙利愛)就職的日子,在主教府前面站了半天,看到穿紅的主教們一個個上汽車走了。到百貨店去買了一只小皮箱就回來。同馮、黃談了談。十一點一同出去到城里去看游行。一直到十二點才聽到遠(yuǎn)處音樂響,不久就看到兵士和警察,后面跟著學(xué)生,一隊隊過了不知有多久。再后面是神父、政府大員、各省主教。最后是教皇代表、沙主教,穿了奇奇怪怪的衣服,像北平的喇嘛穿了彩色的衣服在跳舞捉鬼??斓揭稽c,典禮才完成。
一個多月以后,在1945年12月25日,我又參觀了沙大主教第一次主持大彌撒。我從那一天的日記中摘抄一段:
今天沙主教第一次主持大彌撒,我們到了StNicolas大教堂,里面的人已經(jīng)不少了。停了不久,儀式也就開始了。一群神父把沙主教接進(jìn)去,奏樂,唱歌,磕頭,種種花樣。后來沙主教下了祭壇,到一個大籠子似的小屋子里向信眾講道。講完,又上祭壇。大彌撒才真正開始,仍然是鞠躬,唱歌,磕頭,種種花樣,一直到十一點半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