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二百五，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失戀就算了，被別人笑話就算了，憑什么還要被老板趁機來訓(xùn)話。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

“現(xiàn)在的小男孩們，情義千斤，不敵胸脯四兩！這就是一個喜新厭舊的物種，你尋死覓活的，對得起自己嗎？”

我忍不住了，怒視著大老王，你不過是我老板，又不是包養(yǎng)我的大款，工作時間外，我憑什么給你教訓(xùn)我的權(quán)利：“誰，誰尋死了??？我活這么大還不準突然死下機啦？您也有女兒，要是跟我差不多大，多半也失戀過一兩次吧？要是她失了戀回了家，您會這么大大咧咧地上來就罵她二百五嗎？”

大老王沒說話，轉(zhuǎn)過頭，又看向別處。

烤豬排配著檸檬片送了上來，看上去十分可人，大老王把我那份端過去，用刀一塊塊幫我切開。

不知道為什么，一直被我壓抑著的眼淚，突然涌了上來，怎么擋都擋不住。

“我已經(jīng)努力想做到最好了 ”

我也想不出來，到底有什么強大的理由，需要我對著我的老板哭訴。我只是忍不住了，看著大老王手指粗粗地幫我切著豬排，我突然就想回家了，回那個山西的小城里，敲開家門，什么都不說，只是抱著媽媽，跟她說我累了。

我拿著餐巾捂住臉，我知道我失控了，此刻我真想找到這世界的軟肋，然后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踹它一腳。

大老王慢悠悠地開了口：“我沒機會罵我女兒?！?/p>

四周的聲音一下子抽離了，變得十分安靜。

“我那時候想啊，這姑娘那么傻，以后談戀愛，少上不了當，我到時候該怎么勸呢，首先肯定是把那渾小子叫家里來，狠狠地抽一頓，然后跟他說，你小子太沒眼光，以后的人生沒什么太大指望。然后帶著女兒出來好好吃上一頓，跟她說，你看，美食、好酒，都不會因為你失戀了就停止供應(yīng)，是，牙疼不能忍，但它也要不了你的命?！?/p>

我把臉從餐巾里抽出來，看著大老王，大老王依舊看著落地窗外。

“結(jié)果，她十一歲那年，我跟我老婆就離婚了，她跟著她媽出了國，我跟她兩三年見不到一次面。到現(xiàn)在，她給我打個電話，恨不得論秒算，連假客氣都不愿意，我問她，丫頭最近交男朋友了嗎？你知道她怎么說， 你有什么權(quán)利問我這種問題。 ”

我們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里，四周的客人們大聲談笑，推杯換盞，杯子互撞時，發(fā)出透亮的聲音，令人警醒。

大老王把切好的豬排放到我面前：“吃吧，一口酒，一口肉?！?/p>

我想說謝謝，但又覺得很矯情，于是大口大口地吃肉，大口大口地喝酒，就像大老王要求的那樣。

大老王看著我，笑了一下。

那是一個太慈祥的父親的笑。

臨走前，大老王問我：“還準備歇一段時間嗎？”

我還沒說話，大老王便接著說：“干完這單活兒再說，好吧？”

我點點頭。

“回家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把自己好好整理整理，別搞得一適齡少女跟庫存甩貨似的?！?/p>

我點點頭。

回家的地鐵上，我看著玻璃窗里映出的自己的臉，蒼白臃腫，面無表情，那真不是一張討人喜歡的臉。

我是得做點兒什么，是的，被牙疼奪取生命這樣的新聞能上報紙頭條，但卻也實實在在地惹人發(fā)笑。

回到家，我馬上把自己放進衛(wèi)生間，從頭到尾，好好地洗了一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