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地方，刺耳的電話鈴聲總是讓人心煩意亂。在漆黑的房間里，那刺耳的鈴聲就像是喋喋不休的指控。電話響個(gè)不停。兩人都被嚇得失去了理智，都壓低了聲音說話，似乎害怕電話被竊聽。

“別接電話，伊芙！”

“放開我！也許是 ？”

“胡說！讓它響吧！”

“可是，也許他們看見 ？”

他們都站在放著電話的小桌子旁邊。伊芙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拿電話聽筒，奈德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阻止她。他們爭執(zhí)的結(jié)果是：電話基座被扯動了，電話聽筒從基座上滑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小桌子上。那可怕的、尖厲的鈴聲終于停止了?？墒窃诩澎o當(dāng)中，他們都能清楚地聽到一個(gè)細(xì)微的聲音 托比·羅斯的聲音。

“喂？伊芙？”那個(gè)聲音在黑暗中呼喚著。

奈德松開了她的胳膊，往后退了幾步。他從未聽過這個(gè)聲音，但是要猜出聲音的主人并不難。

“喂？伊芙？”

伊芙伸手去抓滑到一旁的電話聽筒。但是在最終抓牢電話聽筒之前，它又重重地摔在了墻上。她放緩了沉重的呼吸。當(dāng)她開口說話的時(shí)候，她的聲音自然，甚至很隨意 不知情的人肯定會贊嘆她的定力。

“喂？是你嗎，托比？”

托比·羅斯的聲音低沉，語速緩慢。經(jīng)過電話系統(tǒng)的處理之后，他所說出的每一個(gè)音節(jié)都清晰可辨。

“真抱歉我這么晚把你吵醒，”托比說，“可是我睡不著。我必須給你打電話。你介意嗎？”

奈德·阿特伍德摸索著走了幾步，打開了梳妝臺上方的燈。他以為這個(gè)動作會引起伊芙的注意，但是她毫不在乎。她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窗簾，以便確定沒有人能看到屋子里的情況，她根本沒有理會奈德的動作 甚至沒有理會奈德。聽到托比帶著歉意的、愉快的聲音，伊芙無所畏懼了。還有更讓奈德氣憤的事情：托比的語調(diào)如此專注、如此溫柔，一貫以自我為中心的奈德完全無法想象還有其他人能夠這樣對伊芙說話。這讓奈德驚詫，甚至厭惡。

奈德冷冷地一笑。但是他聽到的下一句話迅速地抹去了他臉上的笑容。

“托比，親愛的！”伊芙輕聲地說。

他沒有聽錯(cuò)。這是一個(gè)墜入愛河的女人的聲音 至少她自己已經(jīng)動情了。她的臉上神采飛揚(yáng)。她的語調(diào)明白無誤地表達(dá)著欣慰和感激。

“你不介意我給你打電話？”托比在問。

“托比，當(dāng)然不會！你 你怎么樣？”

“我很好。只是睡不著?！?/p>

“我是說，你在哪兒？”

“我在樓下的客廳里?！比褙炞⒌牧_斯先生自然不會注意到這個(gè)問題的古怪之處，“我剛才已經(jīng)上了樓。但是我總在想你可愛的樣子，所以我必須給你打個(gè)電話?！?/p>

“托比，親愛的！”

（“鼠輩！”奈德·阿特伍德說。）

人總是情不自禁地認(rèn)為別人表達(dá)感情的辭令都空洞和無趣 即使你自己也想表達(dá)同樣的感情。

“我說的都是真的。”托比一本正經(jīng)地作出了保證，“嗯 關(guān)于我們今天晚上看過的戲劇，你覺得英國人的表演怎么樣？”

（“難道他半夜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討論戲劇表演的問題？”奈德問道。而答復(fù)則是：“閉上你的臭嘴！”）

“托比，我非常喜歡那出戲！我覺得沙娃的表演很好?！?/p>

（“沙娃，很出色，”奈德說，“哦，我的天哪！”）

可是他注意到了伊芙臉上的表情，不可避免地感到心煩意亂。

電話另一頭的托比似乎有些迷惑。

“我覺得那出戲劇的某些部分很出格，我希望你沒有受到什么刺激?！?/p>

（“我真不敢相信?！蹦蔚碌吐暤卣f。他睜大了眼睛，瞪著那部電話機(jī)，“我實(shí)在無法相信！”）

“賈尼斯、本舅舅和媽媽都說沒有問題，”托比繼續(xù)說道，“但是我不敢肯定?！蓖斜冗@種人總是小題大做，看來沙娃先生的表演讓他難以適從，“也許我有一點(diǎn)兒老派?？墒俏矣X得，有些東西不該展示給女人 我是說有教養(yǎng)的女人?！?/p>

“我并沒有受到什么刺激，親愛的托比?！?/p>

“好的?！绷_斯先生在電話的另一頭敷衍了一句，你甚至能夠想象到他在那里坐立不安的樣子?！捌鋵?shí) 我就是想說這個(g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