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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蘇貝蒂靈柩是空棺(1)

阿拉伯之夜謀殺案 作者:(美)卡爾


“所以,”我略微沉思,并撥弄自己手上的新物證,“我們所擁有的多毛物件,現(xiàn)在又多加了一樣。某人從柜子里拿走了匕首,然后在原來的位置放下假髭須。巡佐,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沒有,長官。我只有一個想法,”霍斯金回答的語氣有些嚴(yán)厲?!斑@髭須不是他的,”他豎起拇指朝著死者晃動?!暗谝稽c,他自己臉上就有一撮真正的髭須。第二點,就算他沒有,但這個髭須是用不同的材質(zhì)做成的,明白了嗎?這個叫做潘德洛的家伙,他戴的是細(xì)短灰紋的絡(luò)腮胡,樣子看起來比較老氣,而且觸感細(xì)致——是真正的毛發(fā)。而這個小東西是全黑的,質(zhì)料粗鄙,像是那種小孩子花6便士在店里頭買來裝扮成蓋伊?佛克斯的髭須。”(譯注:GuyFawkes,英國歷史上某爆炸事件的主犯,按照習(xí)俗,每年的11月5日,英國人以燒此人的肖像來慶祝。)

“這么說來,還有第三個人打扮成——他?!?/p>

“看來似乎是這么回事,長官,不是嗎?這個拿煤塊丟墻的家伙!”霍斯金厲聲說道。為了某個理由,他似乎認(rèn)為拿煤塊丟墻之事,是整個案件中最詭譎神秘的地方。“還把假髭須放在匕首的位置!好吧。我們現(xiàn)在要干嘛?”

要把尸體送往停尸間鑒定的貨車已確認(rèn)出發(fā)。鑒定死者衣服的方法可能有幾種;我下令將他的衣服,連同假髭須和眼鏡一并保留起來。關(guān)于指紋的個別分類結(jié)果,我得知可能要到早上才拿得到手;時間雖然不多,但足夠我做出一份完整報告,因為蘇格蘭警場很有可能會把案子從我手中收回去。于是我把髭須和其他物證收在一塊,接著又拿出從葛萊格里?曼勒寧口袋里找到的信封。我抽出那張折好、壓平、臟兮兮、打了字的便條紙,再度讀起里面的內(nèi)容。

親愛的G:

非有一具尸體不可——一具真正的尸體。致死的手段不重要,但非得有一具尸體不可。我來設(shè)法弄出一場謀殺——那把象牙握柄的可汗枷將可派上用場,要不然,勒殺似乎是比較好的方法——

是該跟曼勒寧攤牌的時候了。我的用意,就是要他陷入充分焦慮的狀態(tài)。在這個案子中,曼勒寧扮演的是反派配角,這說不定是本案的關(guān)鍵所在;不過我自己是心存質(zhì)疑。如果有人問我為什么質(zhì)疑,我倒是無法提出可以在法庭上舉證的理由,但我就是懷疑。好了,從這張便條紙上面,可以推論出什么呢?

這張便條是一張很普通的便條紙,所用的打字機很普通,黑墨色帶也很普通,除了逗點的尾巴有一點模糊之外,肉眼是看不出其他異常之處。想必這個打字的人時常用打字機,因為打出來的字體輪廓非常鮮明,沒有初學(xué)者會出現(xiàn)的顛簸滯礙情形。還有,從內(nèi)容隨意間提起的象牙握柄可汗枷來研判,打字的人對這間博物館可說是非常熟悉:如此一來,范圍就可以縮小了。至于便條側(cè)邊的塵垢——我又看了一下,這個臟點看起來很像是煤灰。煤灰這個該死的東西,變得和假絡(luò)腮胡一樣無所不在。我拿起放在一旁的筆記本,撕掉一頁來擦拭便條上的臟點。然而,假如便條上的臟點真的和博物館正門前的大污點,以及“市集陳列室”內(nèi)那家店鋪附近的飛濺物,都同樣是煤灰的話,那又怎么解釋呢?便條是從曼勒寧的大衣口袋里發(fā)現(xiàn)的。

這時候,各位先生,我這個笨腦袋終于(好不容易終于)被一個清清楚楚的事實給當(dāng)頭棒喝,從一開始這個事實就顯而易見,即使絡(luò)腮胡是以一整條曬衣繩垂掛起來的,也不應(yīng)該會掩蓋這個事實的存在。那就是:這張便條不是寫給葛萊格里?曼勒寧的。

便條不可能是寫給葛萊格里?曼勒寧的,理由一點也不復(fù)雜,因為它還沒有寫完。它寫到一半就中斷了,而且最后那半行在途中就被刪掉。如果你寫一張便條給某人,你可能會因為某個原因而忘記簽名。但你不會寫到一半就突然停住,然后把便條塞入信封就寄了出去。事實上,這張便條甚至沒折成和信封相稱的大小規(guī)格。它被折疊成方形,其折痕鮮明,而且整張紙扁平,仿佛是被重重壓過似的。

簡而言之,寫這張便條的人,在手邊沒有廢紙簍的情況下,做了許多粗心大意的人在寫信時所會做的事情。起初寫的寥寥幾句不合他意,或者是決定不寫了,于是就擱筆中斷。然后呢,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有這封信存在,于是將信折好,塞入大衣胸前的口袋,然后信又被口袋里其他的紙張給壓平。所以,曼勒寧根本還沒讀到這張便條吧;不過,寫便條的人會是他嗎?便條是在他身上找到的,但我不認(rèn)為便條有可能是他寫的。

首先,便條是在曼勒寧的大衣口袋里發(fā)現(xiàn)的,由于信塞得很隨便,所以它很容易就會掉出來。你不會穿著大衣坐在打字機前面——更何況,那是一件晚上外出時穿的大衣——你甚至不太可能把未寫完的便條,塞到一件夜間大衣的口袋里面;你不會在別的口袋里先把它壓平,再拿出來,用煤灰把它弄臟,然后又漫不經(jīng)心地塞回去,使得它很容易掉出來。情況開始像是曼勒寧不僅還沒看、而且也沒寫過這張便條。事情開始像是他在某處撿到便條,然后匆匆忙忙地把它放進口袋里。便條上面的日期是“星期三”,這意味著曼勒寧可能是在這兩天內(nèi)撿到它的——或者是在上個星期三之后十多天當(dāng)中的某一天——而且,盡管我有如失心瘋地樂于見到煤灰無所不在,但不管是在哪里撿到這張便條——無論是在倫敦這個大城市的任何地方或者在這間博物館附近——其實幾率都是一樣高的。

雖然以上推論純屬臆測,然而曼勒寧乃陰險小人的可能性已開始動搖,并且如蠟熱熔似的崩盤瓦解。此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可理喻地抓狂起來,因為在察覺到這個可能性之前,我尚未對曼勒寧展開逼問動作;我的心剎那間涼了半截。為了預(yù)防大局在握之前有狀況發(fā)生,我急急忙忙地闖入館長辦公室。

在門颼然轉(zhuǎn)開時,里面的四個人各自以不同的表情抬頭。坐在角落的是普恩,正在玩單人接龍的他縮著身體,瘦削的膝蓋上放了一張計分表,臉色不悅地把牌翻轉(zhuǎn)過來。在普恩身后屹立而站的是警員馬丁,他若無其事地從普恩肩后往下瞥,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建議紅十之后要打黑九。在大桃花心木桌的遠遠一側(cè),蜜麗安?韋德抓著椅子扶手半起身,淚水婆娑地望著門口。她的怒氣并非是沖著我來的。

這么說來,她的怒氣是因曼勒寧而起的啰?現(xiàn)場寂靜無聲,從周遭所彌漫的蛛絲馬跡來看,這里一定發(fā)生過口角或情緒上的沖突。此時,曼勒寧一轉(zhuǎn)身,我馬上感受到氛圍中的情緒波動;他身軀挺直,側(cè)背朝著韋德小姐而立,雙手交臂合攏,目光陰郁地投向房間對墻上的保險箱,臉上神情有點像是一位高傲冷笑的夜賊。再一次地,他那烏黑的頭發(fā)、粗獷的臉龐,以及糾結(jié)紊亂的眉毛,再次展現(xiàn)在我面前。在這個比警局更充滿異國風(fēng)味的摩爾式場景的襯托下,他給別人的印象更是深刻。而猙獰的微笑在他臉上緩緩浮現(xiàn)。

“嗨,巡官,”他用邪惡的口吻、殷勤的態(tài)度跟我打招呼?!拔覀冋谙耄阋欢ㄊ莵G下我們回家去了?!?/p>

普恩持牌的動作停在半空中。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聽起來很嘶啞。

“感謝上蒼,好在你回來了,”他出口抱怨。“你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起碼你還是個人。也許你可以叫那個花花公子閉上嘴巴,他一直在騷擾蜜麗安小姐。”

“普恩!”蜜麗安怒斥,而普恩就像是被打了一針?biāo)频匕察o下來,并坐在椅子上低頭嘟囔著。隨后,蜜麗安把她那漲紅的可愛臉蛋轉(zhuǎn)向曼勒寧。她的眼睫毛上面仍有淚水,臉上表情則是不安愧疚。有的人就是這么幸運。

“說真的,小葛,我所說的話并非那個意思。我很心煩意亂,而且這個可怕的事件把我困在這里,”她充滿惡意地看著我,“害得我快要精神錯亂了。”

“親愛的,試著別去理它,”曼勒寧說道?!拔覀儌z都感到心煩意亂?!彼p拍她的手?!拔視补贉贤ń簧娴摹!?/p>

“韋德小姐,”我對她說,“你哥哥現(xiàn)在也在這里,他和何姆斯先生、巴特勒先生一同在外面另一個房間里。如果你想去見他們,他們?nèi)粫饶愕?。他們還不知道你在這里。普恩,你最好也一塊過去?!?/p>

她飛奔出辦公室,速度之快宛若打了曼勒寧兩記難堪的耳光。他站著將手握緊了又松開,然后在桌旁坐了下來。女孩和普恩離開時,我對站在門口的霍斯金低語:

“把柯林斯調(diào)離那個房間。讓他們?nèi)フ劊覀冎灰牼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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