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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博物館內(nèi)的尸體(2)

阿拉伯之夜謀殺案 作者:(美)卡爾


我把門推開。面朝主要大廳的電梯墻上,其高處有個通風(fēng)口,光線就從這通風(fēng)口的長紗窗滲透進(jìn)來。電梯里頭除了一個翻倒的木箱外,就空無一物了。

“我一直在跟你說,這里的事情我一無所知,”普恩無可奈何地說道?!拔医裢頉]待在這地方。這里的電梯故障了一個禮拜;好像沒人會修理它,老天爺知道我也不會修啊。老先生為這事罵個沒完沒了,因為他斷言是有人蓄意破壞電梯的,但實情絕非如此,不過這電梯是應(yīng)該要修復(fù),因為當(dāng)老先生搭乘它的時候,看起來心情就沒那么盛怒了,也不會氣得再度要昏倒;但眼前這混亂的景象,他要是看到了——哇!”

“老先生?你是指韋德先生?對了,他長得什么樣子?”

他直瞪著我看。

“長得什么樣子?韋德先生啊,他的外表看起來蠻不錯,即使他的身高是屬于矮個兒型?;鸨?。非常喜歡炫耀;啊哈!留著大把炫耀的白髭須;非常嚴(yán)守紀(jì)律。是的,他還有權(quán)有勢得很!他拿到政府的正式許可、支援,以及批準(zhǔn),在波斯的回教國王宮殿挖了兩年。沒錯。此外——”他突然噤嘴不語、怒目瞪視,而且火氣越說越大。“你干嘛要知道這些?你為什么不打電話呢?電話就在你前方的桌上。打呀!”

某個一直困擾著我的模糊想法——也就是說,搞不好是火爆脾氣的韋德先生本人,戴上一對假的白絡(luò)腮胡,然后在自己的博物館里嬉戲喧鬧——似乎被“矮個兒”的特征描述給驅(qū)除了。我撥電話至懷因街,把狀況解釋給霍斯金聽,接著告訴他把攝影師、指紋專家,以及法醫(yī)等人派遣到現(xiàn)場來。在發(fā)愣了一陣子后,霍斯金以挖到寶的得意口氣說道:

“長官,曼勒寧那家伙……”

“把他也帶過來。你不會已經(jīng)放他走了吧?”

“他還在,長官。我會帶他過去,沒問題的!”霍斯金低語。“而且,我拿到證據(jù)了。長官,他的口袋里掉出一張便條。這張便條可以證明有一樁兇殺案存在。您會明白的。兇殺案和陰謀——”

為了顧及普恩的權(quán)益,我重復(fù)“便條證實有陰謀存在”這句話,然后果斷地用力掛上聽筒。

“這樣大概就搞定了,”我給普恩忠告。“在我?guī)汶x開之前,你什么都不用說,除非是你自己想說。我們已經(jīng)掌握內(nèi)情。這里面有個陰謀,對嗎?所以你謀殺了他?”

“沒有!誰說的?是誰這么說來著?”

“干嘛否認(rèn)?我們在葛萊格里?曼勒寧的口袋中,發(fā)現(xiàn)一張可作為證據(jù)的便條?!?/p>

他的態(tài)度突然轉(zhuǎn)變;這個名字似乎真的讓他很迷惑。

“曼勒寧?”他低聲嘀咕,眨著雙眼。“胡扯!曼勒寧!哎呀,最不可能的就是他,根本不可能……”

我舉手示意安靜,因為我們倆都聽到腳步聲。盥洗室后墻的窗戶大開,而聲音似乎是從外頭傳來。我警告普恩他要是發(fā)出任何聲響,下場就是吃不完兜著走。然后我進(jìn)入盥洗室,爬上洗臉盆,從窗口望出去。

在博物館的后方,有個鋪滿草地的庭院以及一座高墻。墻上的鐵柵門面對的就是一條叫做帕默圍場的巷子。某人正松開柵門的鎖,隨即走了進(jìn)來。月亮仍高掛在天上,我可以分辨出那是個女人的身影。關(guān)上身后的柵門,她的步伐加快了。她看見我在窗口映出的腦袋剪影,從她揮手的動作來看,顯然她預(yù)料到這兒會有人在。

“你留在這里,”我對普恩說道,“假如你偷看的話——往后面要怎么走?”

他似乎不擔(dān)心讓我知道他會偷窺。他對我解釋說明,要走到后門那里,要先穿越大廳,接著通過樓梯右側(cè)的門。門后有個會經(jīng)過他宿舍的短通道,然后便可抵達(dá)后門。我走出辦公室來到大廳,按照他的指示走到陰暗的短通道時,那女子正好打開了后門。當(dāng)她伸手摸索著垂吊的電燈之際,借著月光我看見了她的側(cè)影。緊接著,電燈就亮了。

各位先生,那兒就站了一名女子。我看過一些氣質(zhì)高雅容貌更為美麗的女人,但從未有這么一位美女是如此魅力四射,叫人目不轉(zhuǎn)睛、心蕩神馳。你可以感覺到她的存在。在明暗交錯的光線下,那一瞬間我看見她靜止不動,踮著腳尖單手舉高,眨著眼以適應(yīng)突如其來的亮光。她身上披著暗色披肩,披肩里頭穿的是暗紅色的低胸晚禮服。她個子不高,身材其實一點也不豐滿。各位,我知道我講得不清不楚,但是我可以再詳述說明,因為后來我無意之間跟她變熟了。然而,正如同我所說,她卻給人家一種豐滿的印象。在她濃密的黑發(fā)周遭,似乎有光環(huán)縈繞;她細(xì)長的黑眼眸,在眼瞼下看起來像是上了蠟似的分外明亮;她有一張朱唇和纖細(xì)的玉頸。眼睛仿佛是緊繃著,毫無疑問地,她的情緒當(dāng)然是焦慮不安。不過,盡管是處于緊張狀態(tài),但她可以說是極度充滿生命力的女人——興高采烈、笑容滿面、活潑任性——這些特質(zhì)使她和紅色禮服一樣在那通道中顯得艷麗耀眼。她頭上的電燈泡搖晃不已,使得她的身影忽隱忽現(xiàn)。就這樣,她和我隔著那條通道四目交注。

“我說啊,羅納德,”她開始興奮地說道,“我看到你這兒有亮光,但我想你不應(yīng)該在這兒的啊。我以為你已經(jīng)回你的公寓去了;我正要過去那里呢。有什么不——?”她突然閉嘴?!笆钦l?誰在那里?你想干嘛?”

“小姐,”我說道,“我并無冒犯之意,我只是要查明在這間精神病院里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是哪位?”

“我是蜜麗安?韋德。你是誰?”

我的答復(fù)讓她睜大了眼睛,并且趨近幾步以便看得分明。但在她深邃的眼眸中,只看得見困惑與恐懼。

“警察,”她復(fù)述了一遍。“你在這里做什么?發(fā)生了什么事?”

“兇殺案?!?/p>

起初她沒聽懂我的話,仿佛我應(yīng)該說的是:“停車超過20分鐘的限制了。”當(dāng)蜜麗安?韋德終于恍然大悟時,她開始笑了起來,而且她越笑越歇斯底里,同時還打量著我。她緊握的拳頭伸到嘴邊,接著又高舉至臉頰旁。

“你在說笑……”

“我沒有。”

“你是說——有人死了?誰死了?不會是——?”

“韋德小姐,這就是我要查明的事情。你可否進(jìn)來一下,看看你是否認(rèn)得他?”

她仔細(xì)端詳我的臉,猶如在搜尋一句書中找不到的話;在她長長的眼睫毛下,予人一種心神不寧的強(qiáng)烈印象,而呆滯的眼神里又有一股慎重警戒的特質(zhì)。

“當(dāng)然可以,”她終于勉為其難地說道?!拔疫€在想你不是認(rèn)真的吧,但我可以進(jìn)來看看。我想要——我是說,我從來沒看過——會不會很可怕啊?你不能先透露些什么讓我知道嗎?是誰叫你來的?”

我走在她前面帶路進(jìn)入大廳。我尚未指出陳尸處之前,她就先看到一件頭朝向我們的橫臥陳列物??吹剿腿缓笸耍幸患挛医^對可以確定:這并非她預(yù)期會看到的景象。她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來,雙臂在身體兩側(cè)伸直。她走向前方,看著那張臉,然后駐足停步。她突然俯身彎腰,仿佛是要屈膝下跪似的,但卻于中途停住。在仿如月光的白熱光照射下,她的臉蛋真是秀美動人,但此刻這張臉蛋,卻和掉出尸體的馬車車蓋一樣木然呆板。所謂的木然呆板,卻又基于某些原因而呈現(xiàn)出微妙的圓熟氣息。此刻情況有了轉(zhuǎn)變,宛若有一種嗚咽聲響起;不過隨即又堅強(qiáng)起來,有一度我以為她的瞳孔蒙上了一層淚光,但只是眨眼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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