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影在門口一晃,迎面走了過來。對方個子不高,長得十分敦實,穿著打扮像個民工。金銳裝作毫不在意,與對方擦身而過,這一瞬間,他眼角余光攝入的頭像和通緝的照片重合。他旋風(fēng)般轉(zhuǎn)回身,以手代槍頂在了那人的左肩上。
“我是警察,把手舉到頭頂!”聲音不高,卻含著一股極大的威壓。
那人立定了身子,兩手極不情愿地交叉抱在頭頂。金銳近步貼靠,熟練地從他衣衫后擺處摸出一把槍來,另一只手攥住對方右手三指,就要上銬。就在這一刻,那人突然水蛇似的弓了腰,化解了金銳的力量,而后像彈簧反射,剎那間躥到了巷子口??蓻]料到一個馬趴,像堆爛泥似的摔倒在地,那是伏在巷口的民警強兵使了個漂亮的攔腿絆子。
隨即撲來的金銳,鐵鉗似的手已焊牢了對方粗壯的脖子,另一只手攏肩抄臂,來了個漂亮的背銬,順勢一扭,送到了那臺豐田霸道的車前。姚遠此時正在打手機,一只手遮著話筒,聲音壓得很低。他見金銳得了手,一邊通話一邊順手將對方搡上了車。此時,隨后趕來的強兵也從另一側(cè)上車。這一刻,姚遠由于正在通話,對于金銳朝他喊了句什么,壓根兒沒有往腦子里去,仍是春風(fēng)滿面的樣子,朝著金銳蹺了一下拇指,閃身進了車內(nèi)。
正是這一剎那,事態(tài)發(fā)生了逆轉(zhuǎn):那臺車怪叫一聲突然啟動,猝然沖下馬路牙子,朝著胡同外狂奔起來。金銳一驚,拔槍就追,只見那輛車活像醉漢一樣跌跌撞撞,繼而一個急剎車,從車門中甩出一個人來。金銳撲過去,發(fā)現(xiàn)竟是強兵,對方的后腦已一片血污。他情知不妙,發(fā)瘋般鳴槍追趕,遠遠已經(jīng)看到有接應(yīng)的民警,那臺車此時已變成了一頭瘋牛,沖上人行道,撞斷了一根電桿,眼看要向一家店鋪沖去。金銳舉槍打爆了車的后輪胎,車子就地劃弧,打了個反向的盤旋,在這一刻,金銳與窗玻璃正面相向,清楚地看到了一張猙獰的嘴臉,正用手銬死死勒在姚遠的脖頸上……
眼前火光一閃,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巨大的氣浪將金銳拋到了幾米外的冬青樹叢中,等他踉蹌著爬起來,一團濃煙騰空而起,那臺豐田車已經(jīng)陷在了熊熊烈焰之中,慘白的白楊樹干上,全是殷紅的血漿和肉團……
金銳不顧一切地沖進車內(nèi),只見兩具糾纏在一起的軀干已難以辨認,尸體伏壓的方向盤下,只有那串掛有羊形吉祥物的鑰匙還完好無損。
直到現(xiàn)在,誰也說不清楚,歹徒究竟用什么方式將手銬脫開,又在狹窄的車廂內(nèi)發(fā)生了何等慘烈的搏斗,只知道爆炸的原因,是毒販拉響了夾在襠下的M67型手雷……
由于爆炸的轟響,使欲來接頭的毒梟脫逃,抓到的毒販子都是嘍?,線索就此中斷。這次任務(wù)除姚遠犧牲外,強兵頭部骨裂,成了植物人。就此之后,那團濃煙烈火,連同姚遠燒焦的殘肢,清晰刺目地烙在金銳的腦際,無論是夢中還是醒來,這團毒焰都一直在烤炙著他的靈魂,使他片刻也得不到安寧。
行動的慘敗,毋庸置疑歸咎于金銳未能徹底搜身的疏忽,而這一疏忽,又被順理成章地解釋成是他對姚遠的成見――本是一對默契搭檔,竟為了一個女人而反目。緣于這一致命的失誤,金銳的命運也發(fā)生了逆轉(zhuǎn)。他被迫離開了心愛的警隊,奉命到省警院報到。這還是多虧了老局長鐵山的全力舉薦,當時恰逢警院實行教官制,是他通過劉毅副廳長壓著頭皮做通了院長高山行的工作。在向鐵局長告別時,老頭子拍著他的肩膀道:去吧,金飆子,把你這身絕活兒用到孩子們身上,給我訓(xùn)出一批像模像樣的警察坯子來,興許你還有卷土重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