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里得到的那本古書？”

“不瞞您說，五年前，我從庫車附近沙漠里撿到的。原打算留在家里等著漲價，可是，古書放在家里總出事，我害怕了，才送寒浞老爺?shù)?。他煞氣大，能壓住邪?！?/p>

蔣孝琬機(jī)警地問：“你撒謊吧，書還能出什么事？”

“誰騙人就是你那頭灰白色的毛驢子！老爺，我把古書帶回家，隨手?jǐn)R到房梁上。夜里，我夢見有個漢族僧人拿著很大的墨玉磨來磨去，像磨刀，發(fā)出很大響聲。全家人都聽見了。狗也叫得很兇。連著七個晚上，都是刺耳的磨玉聲。我以前見過的奇事多了，古書發(fā)光、發(fā)聲，碰見鬼影，都是常事，不管它，磨就磨去吧。最后一夜，僧人把玉石磨成玉斧，能把金銀銅鐵削成細(xì)末，然后與木頭、雪水、黃土和成泥，搓成漢字，放在火上燒，不斷地?zé)＞驮谶@時，一群兇鬼惡煞將玉斧奪過，綁住僧人，到了古城的一個中心街道，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對了，好像看熱鬧的人全是年輕漂亮的女子，她們穿的衣服比寺廟壁畫中的還鮮艷。她們都在叫喊：‘喲，你這該殺的！’僧人被脫光衣服，五花大綁，捆在巨大鐵砧上。到那時，我還以為是在演戲，不知道要?dú)⑷耍驗(yàn)?，兇鬼惡煞掄起斧頭像玩耍，在僧人腰上和背上砍。每砍一斧，人群里就發(fā)出一陣歡呼聲，后來，僧人身體斷成兩截，血光噴射，一只‘迦樓羅’從火紅的光影中騰飛而起，向西飛去……可是，兇鬼惡煞還在砍，砍，砍，那么兇狠……”

“‘迦樓羅’是什么？”

“就是金翅鳥啊，它是鳥王！”杜笛不滿地望他一眼，似乎對打斷講述很不滿，“我被嚇醒了，天一亮，就把古書扔進(jìn)閑置的冰窖中。奇事又發(fā)生了，天剛黑，冰窖中就發(fā)出血樣的紅光。鄰居以為我家著火了，都提著水桶跑來……半夜，又有一陣陣男人的痛苦呻吟聲傳來，塞住耳朵眼，還聽得見。從那時起，我就打定主意，改行，不干了，當(dāng)駱駝客?？墒?，尋寶協(xié)會是我張羅起來的，我得為他們找個飯碗啊?！?/p>

“這些奇異的怪事你給別人講過嗎？”

“從來不敢說，怕惹火燒身。您是讀書人，又在官府干事，我才斗膽講的。”

《玄奘傳》的來龍去脈大概清楚。剩下的，就是斯坦因本人或者專家能認(rèn)出附記中的文字與內(nèi)容。他又遞過未知文字文書，問：“這種文字的古書，你見過嗎？”

杜笛辨認(rèn)一會兒，搖搖頭。

“瓦爾特給過你古書嗎？”

“他不是正經(jīng)人，我怎么可能打交道？”

“能不能帶我到你家的冰窖中看看？”蔣孝琬問。

“那院房子我廉價賣給卡特了。他搬進(jìn)去之前，我把古書取出，送給了寒浞老爺?！?/p>

“卡特？”

“那是個半男人！不過，他搬進(jìn)去后沒發(fā)生什么壞事，只是喜歡打老婆了。”

……

蔣孝琬想起：卡特的口頭禪“喲，你這該殺的”會不會與冰窖有關(guān)？他將調(diào)查情況詳細(xì)寫出，讓潘鎮(zhèn)閱讀后，寄給斯坦因。

半年后，收到回信。布勒考證出《玄奘傳》書后附記文字是古代龜茲地區(qū)曾經(jīng)使用的吐火羅文。斯坦因把布勒的英譯文翻譯成突厥文：

《玄奘傳》所記，法師在病榻上時，曾“夢見有千尊金像從東方來，下入翻經(jīng)院，香花滿空”，此事與我看到的《辯機(jī)傳》所載完全一致。我崇拜彌勒，這位來自凈土世界的人！我崇拜玄奘，這位備受尊敬的人！我崇拜辯機(jī)，這位真誠、高貴的智者！我崇拜進(jìn)入精神圣殿的人，我虔誠地祈禱能夠毀滅此身，以使將來一定在你們之間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