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嗎？”看見斯坦因睜開眼睛，嬌嬌俯過身，“都說你身體強悍，意志超人，都敢在帕米爾高原裸奔，才喝這點酒，怎么就醉得像面條？”

“……你把我還原成了牧民！”斯坦因掙扎著坐起來。他嗅到雨后嫩草撒嬌的氣息，或者，是風吹蘆葦曼舞的氣息。多次夢見的敦煌草原應(yīng)該充盈著這種氣息。火苗在空中裸奔。人影躲躲閃閃。嬌嬌最柔軟、最奇妙、最豐滿的兩座雪山緊貼他胸膛。嬌嬌渴望的眼神令他心旌搖蕩。很想上岸邊，但是，不能喜歡嬌嬌，就像艾倫不能喜歡阿杜尼。

忽然，外面有人喊：“快去看！有狼！有狼！”

駱駝客都拿起木棒，朝駱駝群處跑。斯坦因一激靈，猛地站起，跑出去。駝群像波浪那樣動蕩，聚攏。有狼在襲擊?；鸢颜樟涟脒呉箍眨墒?，看不見狼的影子。突然，善愛欣喜若狂，高聲叫起來：“不是狼，是金玉神駝！神駝回來了！”

大夏轉(zhuǎn)身回去，飛快地拿起槍，“這次，必須打死野駱駝！”

“為什么？”

“咬傷駝群，洋大人不能進山，駝隊不就失去了信用？”

昆侖借著火光，觀看半回，說：“奇怪，是家駝在圍攻一匹野駱駝！”

斯坦因聽說俄國中將探險家普爾熱瓦爾斯基曾在新疆考察時發(fā)現(xiàn)過野駱駝，并且打死一只幼駝，做成標本，帶回國，在歐洲展覽，引起強烈反響。沒想到，自己在這里與被稱為“沙漠精靈”的野駱駝不期而遇，非常激動，想過去看個究竟。

昆侖攔住：“危險！那個家伙撒起野來，能把人腦袋咬碎！”

大夏裝好子彈，問：“駝主，開不開槍？”

“它沒有傷家駝，天亮再說?！?/p>

拉姆拿著槍跑來。他以為遭遇強盜偷襲，由于緊張，渾身顫抖。斯坦因解釋一下，讓他回帳篷繼續(xù)休息。測量工作主要依賴他。

家駝將野駱駝圍在中間，但不敢上前較量，相持著，挨到太陽出來。這是一匹美麗的青年野駱駝。它昂首挺胸，凝視遠方，金黃色的鬃毛在朝霞中閃閃發(fā)光，如同夢幻一般，與斯坦因見過的標本照片有天壤之別。

“現(xiàn)在不是野駱駝的發(fā)情期，怎么會跑到家駝群中？”斯坦因問。

昆侖說：“我想，大概是被驅(qū)逐出來的。”

“為什么？”

“有兩個原因：第一，善愛曾經(jīng)騎過它，染上了人的味道，野駱駝群體必然排斥；第二，你看見沒，它的頭上戴著一塊玉，這也可能導(dǎo)致被群體驅(qū)逐。”

“那怎么辦？打不打？”

“如果不傷家駝，就趕它走吧，畢竟，是條命??！”

善愛提著水桶，拿著毛刷，穿過駝群，走向鎮(zhèn)定自若的野駱駝。人與駝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那樣高興地廝磨。善愛從它的頭開始仔細洗刷起來。

“野駱駝會不會發(fā)瘋？”嬌嬌很擔心。

昆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愿神靈保佑她--哦，不，應(yīng)該向駝唇大仙祈禱，他才有資格給野駱駝下命令?！?/p>

駱駝客將“無法收場”的家駝牽到別處，裝載好物品，在人喊馬嘶中啟程。斯坦因看見有個年輕駱駝客嬉笑著，在嬌嬌胸前亂抓。嬌嬌并不躲閃，只是無聲地笑。你不可能是我的岸，斯坦因想著，狠狠地瞪一眼駱駝客。

隊伍行走半天，到了伸向雪山、冰川和由它們切割而成、袒露著巨大巖石的狹窄峽谷。每年夏季洪水暴發(fā)時，從昆侖山上沖刷下的石頭中有各種品質(zhì)的和田玉。遠古時代，人們偶然從河里撿到這種神奇的靈物后就再也沒有中斷過對它們的熱愛與追求。隨著需求量的激增，人們不滿足于從河床中搜撿，冒著生命危險深入雪山，開采洞穴，尋找美玉。路途上，隨處可見歷代人們挖掘后留下的碎石和洞穴遺址，像大山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