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街頭的廣告畫,一幅是一個酷男,交叉雙臂,戴著墨鏡,凜然站在高級轎車旁;另一幅是一個酷女,穿著閃光的皮短裙,分開雙腿,手里炫耀著一款超薄型手機。旁邊還有一句道白:“生活,沒有什么不可以!”這簡直是酷者對世界的宣言。
森:“你看,酷者仿佛站在世界的邊緣,他們對庸常的生活不屑一顧?!?/p>
我:“他們懶得流露自己的情感,表情只定格在冷漠的一瞬。他們唇角垂落,目光渺遠(yuǎn),斜睨中好像瞥見了地球寂滅的邊緣,看見星空超世的光速?!?/p>
森:“看來他們已經(jīng)看透了世相,征服了世界?!?/p>
我:“街頭這些走著的活的酷者,就是廣告中酷者的翻版和贗品。”
森:“廣告中的模特以及隨處復(fù)制的明星頭像,這些虛影滑入生活中酷者的頭腦,然后他們就可以在現(xiàn)實中放縱自己的想像力了,刻意模仿,精心修飾,裝出一副什么都不在話下的酷模樣?!?/p>
我:“實際上酷者跟庸常者共處在同一個逼仄的現(xiàn)實世界中?!?/p>
森:“可他們心有旁系,另有所想?!?/p>
我:“庸常者陷入生活的細(xì)枝末節(jié),忙這忙那,拘泥于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老套觀念,用踏實的付出換來收獲?!?/p>
森:“酷者卻把生活簡單化、平面化,他們只看見生活熠熠生輝的表面,把冷漠偽裝為實力,把簡單修飾成運籌帷幄?!?/p>
我:“庸常者對物的品質(zhì)過分專注,對貨錢交易的過程?里?唆,費盡心思。他們被往昔歲月窮怕了,每件物品的結(jié)構(gòu)里都蘊含著他們對物的膜拜和愛惜?!?/p>
森:“酷者卻認(rèn)為紅的就是紅的,一件T恤就是一件T恤,他們切斷了事物背后的經(jīng)驗和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只在聲色光影的表面滑行,只在審美碎片之間玩樂?!?/p>
我:“庸常者認(rèn)為人生是看不透的,世界是難以征服的,人生的前景永遠(yuǎn)充滿迷霧,世界是永遠(yuǎn)有著更高起點的臺階?!?/p>
森:“酷者其實心里也清楚人生難以把握,世界不可征服,不過他們有自己特有的轉(zhuǎn)換心態(tài),把生活表象化、零碎化,抽掉歷史和經(jīng)驗,這樣他們就可以站在時代的前沿了!”
我:“但是,表象化并非對世界的概括,零碎化也并非對世相的剖析。酷,絕非掌握了人生。”
森:“酷者以冷漠的表情向世界昭示他們已經(jīng)歷過許多,他們什么也看不上了??墒聦嵣纤麄兪裁匆矝]經(jīng)歷過,他們只是一些不怕虎的初生牛犢?!?/p>
我:“一旦面對知識的淺陋、金錢的窘迫、事業(yè)的低能,他們就避而改裝成一副副酷的模樣。”
森:“這就是酷者內(nèi)在的空虛!”
我:“我們是不是太苛刻了?我們這是對酷者的酷評?!?/p>
森:“因為我們不是酷者。我們沒有什么酷的冷漠形象,我們只以冷漠的目光審視酷者?!?/p>
我:“是的。我們對地球寂滅的邊緣感到恐懼,我們對星空超世的光速感到驚訝。只要能在世上活上一天、一年,我們?nèi)詫ι顟延幸环萜诖⒁环N夢想?!?/p>
走了半天,腿腳酸痛,我們來到餐飲街。這條街上有各種情調(diào)的酒吧和咖啡館,懷舊復(fù)古的,現(xiàn)代前衛(wèi)的,歐陸風(fēng)情的,中式典雅的。走進不同的門廳就走進不同的情調(diào),走進不同的文化。它們是私密的,封閉的,曖昧的。一些小資和老外正坐著優(yōu)雅地邊喝邊聊。
我們選了歐式情調(diào)的“香榭麗舍”走進去,坐在窗邊的位置上。羅馬柱、拱形門、西洋畫、侍者的西式禮服、鋼琴彈奏出的西洋名曲……這些都是贗品,它們并不純正,是把一些舊世的法國情調(diào)和文化碎片雜糅在一起,裝飾在一個虛假的空間內(nèi)。我們在里面付出真實的錢鈔卻虛幻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