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平接完電話,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沉默了好長時間。
工作室在這個四合院的西屋,本來中間還有道隔墻,葉華平搬過來后,就把隔墻去掉,兩間屋打通,做成了工作室。城市里現(xiàn)在這樣的四合院已經(jīng)不多見了,本來老街傳言要拆遷,后來,經(jīng)過多名民俗學者的力爭,終于在這城市的高樓大廈群里,保留了老街的一小段,作為這城市的歷史留存。葉華平的四合院就在那一小段留存里。老房子起碼有百年的歷史,葉華平幾年前修繕過一回,盡量保留了青磚黑瓦雕花木檐的外貌,但在內(nèi)部卻按照現(xiàn)代人的生活需求,小小地奢侈了一把。
葉華平除了經(jīng)營那個戶外用品商店,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四合院里。跟唐飛、廖鵬他們比,他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
“沒辦法,誰叫我干的這個事兒,就是一個人的活。早些時候,我也坐不住,屁股下面跟有滑輪似的,沒事就想往外溜。花花世界的誘惑真是太大了,我也想像你們一樣,讓靡靡之音給淹死,讓燈紅酒綠給嗆死,讓滿世界的花花姑娘把我給掐死。但是,終于有一天,我意識到了人活著,除了要享受生活,還必須給這世界留下點什么,即使留不下什么豐功偉績,起碼也要跑長城上找塊磚刻上自己的名字。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我們有能力也有辦法,讓生命的有限變得無限。當然,我說的跟長生不老沒關系?!?/p>
葉華平的論調讓那三位起了一大哄。
葉華平只能笑笑,他根本就沒指望能把自己的思想貫徹到這個小群體中。
他知道自己跟鐘宇、唐飛、廖鵬不是一路人,但是,他們的友情卻是他這輩子最珍惜的財富。你可以有朋友,但不一定有哥們兒,有了哥們兒,還一定有死黨。人這輩子要沒幾個光屁股長大的死黨,活著肯定是件挺沒趣的事。社會越來越復雜,投影到人的思想里,決定了物質利益化漸漸成為主導人們行為的杠桿。這時候,你根本不要指望結交到可以真正推心置腹的朋友,更別提什么肝膽相照生死與共,那永遠只能存在于影視劇里,作為一種傳說存在。因而,很多人都特別珍惜少年時的伙伴,包括葉華平他們四個。
但是,最近大半年,葉華平跟唐飛、廖鵬見面的時間卻少了許多,而且,他還知道,唐飛和廖鵬彼此之間也基本沒單獨活動過。三人的心頭至今仍然籠罩著鐘宇失蹤的陰影,四人團隊,就像四根柱子支撐起了一幢建筑,現(xiàn)在柱子少了一根,那建筑就開始搖搖欲墜了。
葉華平知道廖鵬、唐飛跟自己一樣,都不希望變成這樣,但是有些事,根本就不是意愿所能決定的。加上這段時間,他確實很忙,除了要搞創(chuàng)作,還得不停地奔赴各地參加活動,就連戶外用品店的生意都沒時間打理,因而對于兄弟間感情的日漸淡薄,他想起便會生出深深的無奈。
今天唐飛的電話讓他有些吃驚,倒不是唐飛讓他趕去羅家灣別墅的事,而是唐飛的語調。唐飛這輩子注定就是個花花公子,根本沒有什么事能讓他認起真來,包括尚薇。當初他是從四姑娘山拐回來的這個姑娘,大家在見她第一面時,都喜歡上了她。尚薇活潑開朗,雖然算不上特別漂亮,但身上那種特立獨行英姿颯爽的特質,讓她即使站在美女堆里,也會是最出眾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尚薇特別能跟他們的四人團隊融合到一塊兒,連個磨合期都沒有。大家說好了集體活動,能不帶家屬盡量別帶,但每回,大家都慫恿唐飛帶上尚薇。唐飛堅決不從,寧死不愿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換取大家的快樂――他們的集體活動里少不了姑娘,鐘宇和唐飛是天生的情種,到哪兒都能變魔術般招來熟悉的女孩。廖鵬和葉華平從來不用親自出擊,但只要穩(wěn)坐蘋果樹下,熟透了的果子自然就會掉落到他們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