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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林紅都躺到床上，中間是豆豆。她們不再說話，可是黑暗中，她們知道彼此都睜著眼睛。

過了許久，豆豆有了輕微的鼻息，孩子睡著了。林紅對(duì)著黑暗說：“姐，你今天嚇一跳吧？”

“也沒有，出來看見那伙人，就是擔(dān)心你?！?/p>

“我沒事兒，都習(xí)慣了。消防演習(xí)一樣，都弄多少回了?！?/p>

媽媽的包讓小偷給搶了。豆豆突然夢(mèng)話般地說。眼睛沒睜開。

現(xiàn)在的賊太多了，他們不但偷，偷不著時(shí)就明搶，不是我跑得快，那包衣服都讓他搶走了。里面還有剛?cè)〕龅腻X。

你把他追上了？

差點(diǎn)，有巡警趕來，把他截住了。我們又跟著去公安局做的筆錄。

我說你們回來這么晚呢。咱們以后還是少跟公安打交道，不過，要是能跟公安局的人交上朋友就好了，有了事兒，能幫一把。

晚上送我們回來的那個(gè)人叫陳鐵民，是個(gè)隊(duì)長，就是胖點(diǎn)，看著不像派出所那幫癟三下三爛，人挺正直的。眼睛里一點(diǎn)都沒有色迷迷。

讓你有好感的人，可不多。

小紅，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不是，姐，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有一個(gè)看得上的人。真的。

姐，有個(gè)壞消息，你聽了可別上火。

什么？

今晚我看見林小強(qiáng)了，他跟李東明搞在了一起。

林靜原封未動(dòng)，可是她感到自己的腦袋，心臟，膽囊，肺葉，凡是有空間的地方，呼地一下，都充氣了。然后，就飄浮起來。不能落地。

林——小——強(qiáng)——林靜幽幽吐出這三個(gè)字。她不知要說什么了。

姐，咱們?cè)侔嵋淮渭野?，李東明那痞子，也知道咱們的家了。

林紅睡著了。睡著后的林紅說：姐，快起來快起來，趕緊起來?？烊フ覌?，找媽去呀！林紅說著，黑暗中，她準(zhǔn)確地摸過她的胸罩，套到身上兩手從后面扣好，又拿過她的衣裳，邊穿邊說我起來了，我得快去了，我得快去了，不去就晚了，晚了。姐，你去不去？你不去啊，行，你在家看小寶吧，不行，還有豆豆，你看豆豆。我去了，我去了，不去就晚了。姐，姐，我去了啊。

林紅說著，已經(jīng)把她上衣的扣子扣得一個(gè)不落。然后用腳蹬上褲子，她的膝蓋部分，可能刮了一下，她疼得一咧嘴，把腰帶系好，又去拿鞋子，全部穿完了，坐到椅子上，說姐，你怎么還不動(dòng)？不去找媽呀，咱媽可是沒回來，昨晚把她找回來，咱媽就不會(huì)喝藥了。我去找了，去晚了就不行了。

林紅的夢(mèng)話說得比白天清楚，林靜也從床上坐起來，她一手按著豆豆，怕豆豆醒來，另一只手拿著衣服，她隨時(shí)準(zhǔn)備穿上。醫(yī)生說，林紅說這些話的時(shí)候，林靜一定不要接話，更不要突然中斷她，林靜的任務(wù)，只是看著她，別走出門去，別出危險(xiǎn)。林紅說什么，由她說，全部說完了，她也許會(huì)倒頭再睡。只要她不出去，不去馬路，就沒事兒。

后來林靜還聽醫(yī)生說，這樣的人即使上了馬路，她也知道躲車的，跟白天一樣。就是她黑著燈下樓梯，都能穩(wěn)步下去，不會(huì)摔跟頭。究竟為什么，醫(yī)生說世界上還是個(gè)迷。

果然，林紅說了一通后，不說了。她又從椅子上站起來，鬼魅一樣無聲無息，她打開了那個(gè)叫衣柜的塑料衣櫥，那是她們姐妹置下的最高檔的一件家具。因?yàn)榱旨t的裙子怕皺，林靜的衣服也需要齊整，她們可以吃得差，用得差，住得差，衣服是不能差的，衣裳是她們每天出門打拼的旌旗。林紅拿出了包，最底層的那只帆布大包，那還是她們初來時(shí)，從老家攜帶的，多次的搬家，那只包就相當(dāng)于集裝箱了。林紅把它拉開，放在地上，一件一件往里裝衣服，每一件都疊得平平整整，像要出門一樣。她說我把這些衣服給媽送去，媽一人在醫(yī)院呢，我得去。她說著，想了一下，又去桌上拿了一只水杯，黑咕隆咚的，林靜都沒看清水杯在哪里，可是林紅已經(jīng)把它抄在手里了。她喝了一口，然后擰上蓋，放到包里，說這個(gè)也有用。然后，又走到畫妝臺(tái)前，拿起紙巾，說我得把嘴擦擦，涂這么濃的口紅，爸看見肯定又要罵了。她自言自語，把臉用紙巾慢慢沾了一遍，像平時(shí)卸裝一樣。全部弄完了，才回到床上，說行了，好了。把剛才穿好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疊好放平，躺到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