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娛樂城的門前并不喧囂，靜謐中蘊藏著華侈，左面是一片停車場，進口車的鈑金匯成黑亮的光，形成一股黑色的河流。右街，是清一色的冷飲攤兒了，攤后面是保健品的小超市，都起著很好聽的名字，亞當夏娃的。林靜深吸了一口氣，把豆豆領到一個老奶奶的攤兒前，對豆豆說，你在這里等我（林靜把“媽媽”換成了“我”），慢慢喝，別跑。林靜說著給豆豆拿了三瓶不同品牌的酸奶，還有一大盒冰淇凌。我要去附近工作，一會兒就完，完了就過來找你，你一定別亂跑，好嗎？

“媽媽——阿姨你去哪兒？”豆豆為自己的叫法不好意思，吐了下舌頭。

“媽媽看大門呀，一會就回來?！绷朱o撫了下豆豆的頭，“千萬別亂跑，跑了媽媽回來就找不到你了，知道嗎？”

“知道?！笨粗@么多喝的，豆豆欣然同意了。一次就給買了這么多飲品，太出乎豆豆的意料了。草霉味兒的，桔子味兒的，豆豆都不知道先喝哪一種好了。林靜又告訴他，要喝一瓶歇一會兒，歇一會再喝，不要一口氣喝完。豆豆說我知道了，媽媽你快去吧。錯了。豆豆又吐了一下舌頭，他說阿姨——媽媽早點回來。

林靜又跟攤主老太太說，大媽，您幫著照看著點，別讓他亂跑就行。我過會兒來領他。林靜說著，給老太太的手里塞了一張錢，是十元吧，老太太推辭不要，林靜說大媽您也不容易，幫費心了。

老奶奶看著林靜走遠的背影，晃了晃頭，心說這女人，黑燈瞎火還把孩子撂下，不是要跑吧。

林靜換好旗袍，斜披上絲絨授帶，亭亭地站在了玻璃鋼的門里，而往常，她都是站在門外。侍立迎賓，是今晚林靜的另一種職業(yè)。她的工作就是向每一位進來的客人說：“你好，歡迎光臨?！?同時一鞠躬。對走出門的客人再說：“慢走，歡迎再來。”再鞠躬。

里面人手不夠的時候，林靜也要進去補臺。林紅說的女人不值錢了，是有點道理的，來這里玩的大佬，人家對小姑娘坐上腿，摟摟抱抱，虛情假意一番，就要付幾百的小費，是沒大興趣的。他們更多的時候，是有另外的玩法。每進來一撥人，走向包間，領班的就有權力，她讓誰進誰才可以進。為了爭得出臺，大家先向領班的賄賂。領班相當于這里的二老鴇。

今天的林靜站得不夠標準，她甚至有些鬼崇，在她的腳下，身后黑暗的地方，放著那個帆布大包，那是她隨時準備出門背走的。透過玻璃門，林靜時刻注意著豆豆的動靜，她怕兒子不耐煩了，跑掉，也怕兒子向這里張望，一眼認出她，跑上來抱住她的腿，叫媽媽。

周末，客人特別多。林靜的躬鞠得像磕頭翁，她淺淺的鞠著，聲音也比平常小，“歡迎光臨?！薄跋壬摺！彼龓缀跏菣C械的說著這兩句話，她的心里發(fā)起了愁，今晚可以對付過去，以后的豆豆，怎么辦？天天帶他來這里，靠飲料打發(fā)時間，肯定不行。她來這家“查爾斯”才半個月，前些天是把豆豆放在幼兒園，呆半宿，她下班再去抱回家。今天，小香家里有男友了，半夜去敲門，已不方便。林靜想要么，以后把孩子一人關在家里？他哭怎么辦？突然，林靜睜大了眼睛，她看見，遠處一輛黑色的子彈頭別克車里，呼拉下來一大幫人，這可不像客人，是——警察？！

瞬間，林靜就魔術師一樣把自己的行頭改變了。長發(fā)挽起，牛仔褲休閑裝替下旗袍，林靜發(fā)現(xiàn)了敵情沒有回本部報告，她不是一個好哨兵。魚一樣從黑海里穿行著游戈出來，拽上豆豆，豆豆說媽媽——阿姨媽媽，這么快呀，我還沒喝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