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一聲，把手縮回來，那條蝎子咬住他；他把蝎子甩在地上，使勁踩一腳，又踩一腳，帶硬殼的小身體在他腳下裂開。

神，他想。天哪！他完了。他受到了懲罰。是索斯特里斯。一定是索斯特里斯。

閉嘴。鎮(zhèn)靜。動腦子。

他的食指上流出一滴血。傷口很小。還沒有腫起來。他感到惡心，發(fā)熱，發(fā)燒。毒素發(fā)作得很快。太快了，什么也來不及做了。

他跪倒在地，顫抖著，在搖曳的燈光下急切地尋找那條蝎子。如果是那種小個的黑蝎子，他就不用再費力站起來了。

他的手指觸到堅硬、彎曲的身體，馬上彈了回來。燈油灑在干草上，他看清楚了。

不是黑色的。是紅色的。眼睛閃光，看起來很怪。

他忘了疼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條蝎子。

那條蝎子是用一種堅硬的紅寶石雕成。紅色的表面精雕細(xì)琢，反射著光芒，微小的身體里面五彩繽紛，彎曲的尾部巧奪天工。一雙小小的金眼朝上看著他，他伸手將蝎子拾起，兩只眼暗了下去。尖銳的別針從托上掉下，在他踩過的地方斷開了。

一枚別針。胸針。

珍貴，神圣。

他好幾個月掙來的錢也買不起。

他松了口氣，渾身發(fā)軟，可立刻又感到奇怪，起了一種貪欲。他握住那枚胸針，他的血掩蓋了寶石的光澤。他若有所思地擦拭。

這東西怎么會在這兒？他來取平面圖的時候，肯定沒有這東西。他開始胡思亂想，也許工頭知道他拿了這些圖，故意放這東西在這兒考驗他是否誠實。可這太可笑了，他知道。也許這東西本來就這兒。也許他沒注意，和其他人一樣。也許這東西已經(jīng)在這兒幾百年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辦法把這東西安全出手。

一只蚊子在他耳邊嗡嗡叫。他朝架子之間昏暗的窄縫看了一眼，一片黑暗，只有這盞快滅的燈投下他自己搖曳的影子，在堆滿卷軸的架子上跳動。他拉出掛在頸上的錢包，把胸針放進(jìn)去。胸針碰上錢包里的幾個硬幣，發(fā)出聲響。

他忽然覺得內(nèi)疚，連忙抓起燈，一路小跑出了密密相連的架子，來到中央的過道上。他剛到過道，手里的燈就暗下去，藍(lán)火苗跳了幾跳，滅了。他扔下燈，快步走過檔案庫的中央通道，回到旋梯上面有亮的地方，微微發(fā)喘。

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住，驚呆了。

克萊恩倚在大廳中間一個暗架旁邊，手里拿著掃帚。

他詭秘地招手。

“我找不著了?！彼f。

“快請進(jìn)。”米蘭妮輕聲說。

她很害怕，嘴唇發(fā)干，胃里發(fā)緊。阿吉林假裝尊敬地微微頷首，從她身邊走過，四處查看。她事先在會客室的大理石地板上放了兩把椅子，擺弄了許久才算滿意。她走過去，坐在一把椅子上，可他卻不坐另一把。他兩手扶在椅背上，身體前傾。

“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他輕聲說，“你帶走樂師奧伯萊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自覺地舔舔嘴唇。他的彬彬有禮嚇壞了她。那是一種軟軟的、心不在焉的威脅。她一夜沒合眼，盤算著怎么說，怎么做。要是出了什么差錯，她和奧伯萊和那個抄寫手就都完了。她還辜負(fù)了大執(zhí)政官。

于是她甜甜一笑?！拔艺娴奶噶?！沒想到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我真是個討厭鬼！”

他盯著她看了半天。然后走過來坐在椅子上?？雌饋砻滋m妮小小地勝了一招。他嚴(yán)肅地說：“你知道，他要和其他人一起處死?！?/p>

“真的！我不知道啊！一點兒都不知道！后來我知道了，我嚇壞了。我跟克里絲說，我要是知道的話，決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