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在這里了，他心想。

手里端著一杯瑪麗的蛋黃利口酒，他靠在長沙發(fā)上看《愛情大游行》。白天的最后一縷陽光透過半開著的百葉窗射進(jìn)來。

他心下明白，如果想要再聽一遍那盤錄音帶的話，那最好是現(xiàn)在就聽。

他把帶子倒回來，又快放，又倒回來，純屬偶然，帶子正好到了那個地方，也就是頭一次出現(xiàn)聲音的地方。一聲低沉的刷啦聲。

又過了幾分鐘之后，他聽到一聲嘟噥聲。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肯定是他自己的。要不然還能是誰的呢？可是他沒有聽出來那是他的聲音。從錄音機里發(fā)出來的是短短的一聲"救嗚"，那聲音怪怪的，很空洞。然后就又無聲無息了。幾分鐘之后，他又一次聽到嘟噥聲。這回時間持續(xù)得稍微長一點。聽上去像是一句內(nèi)容相互連得上的話。

他讓錄音帶走完。閉上眼睛，仔細(xì)地聽。再沒有聲音出來。

那是他的聲音嗎？

如果是的話，他都說了些什么？

天氣涼了下來。太陽躲到了濃密的烏云后面。一陣風(fēng)猛地吹起來，對此他滿心感激。每年都是這樣：好幾個月前他就盼著夏天趕緊來，可等到天氣終于熱起來之后，還沒幾天他就受夠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曬太陽的人。他根本就無法理解，人怎么能在太陽底下烤上好幾個鐘頭。

在超市里，他只管一個勁兒地把食品往購物車?yán)镅b。一心想把昨天夜里做的那個夢回想起來。

他夢見一個可惡的小男孩。這男孩看起來像南歐人，從穿著看像是20世紀(jì)30年代的人，說起話來卻是成年人的聲音。小男孩一再出現(xiàn)在約納斯面前，一副威脅的神態(tài)。就這么無中生有地冒出來。渾身散發(fā)出敵意。

不管約納斯怎么努力，他都只能捕捉到感覺而不是行動。他沒認(rèn)出來這男孩是誰。

以前他根本不看重自己做的夢。如今卻在床邊擺上紙和筆，為的是半夜里被夢驚起來時，能夠記下來點什么。今天早晨他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為止，惟一的收獲是前天夜里寫下的一個句子。可惜他根本看不明白寫下的這句話是什么。

他又回頭朝大門那兒看了一眼。一切都沒什么變化。冷凍柜和乳制品柜的聯(lián)動制冷機在嗡嗡響。好幾條過道都已經(jīng)亂得一塌糊涂。有個牛奶瓶從貨架底下探出頭來?？諝夂苄迈r。比在其他商店里新鮮得多。

他回到家，把冷凍食品裝進(jìn)標(biāo)著三顆星的冷柜抽屜，罐頭放進(jìn)柜子里碼好，然后把那些錄像機中的一臺連接上。他根本沒去管是哪一臺，徑直打開來看那帶子。

畫面上是城堡劇院的舞臺。先是聽見拉上拉鏈的聲音。然后是漸漸微弱下去的腳步聲。一扇門撞上鎖的沉悶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