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共汽車站,他從公文包里拿出報紙周末副刊,前幾天一直沒時間看。上午的太陽很晃眼。他在上衣口袋里掏摸,接著才想起來,太陽鏡放在衣帽架的小柜子上了。他查看了一下,看瑪麗是不是回了短信。他又拿起報紙,翻到"美麗家居"那幾頁。
他很難集中精力看報紙上的文章。有什么東西讓他覺得不對勁。
過了一會兒他注意到,他總是在一遍又一遍地讀同一個句子,卻不明白說的是什么。他把報紙夾在腋下,走了幾步。他抬起頭來,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除他以外,一個人也看不見。街上既沒有人,也沒有汽車。
開玩笑,他腦子里閃過這念頭。要不然:一定是個公休日。
對呀,這就說得通了:是個公休日。在公休日里負責撥號線路的技工總是慢騰騰地修理出故障的線路。公共汽車發(fā)車的間隔時間也更長。街上的行人也少得多。
可問題是7月4日不是公休日呀。無論如何在奧地利不是。
他走到街角那個超市。關門。他把前額貼在玻璃上,用手擋著光往里看。一個人也看不見。那就還是公休日。要不就是罷工了,只是他沒聽到宣布罷工的消息而已。
他又回頭走向公共汽車站,一邊走一邊往回看,看39A路車會不會從街角拐過來。
他給瑪麗的手機打電話?,旣悰]接。甚至連線路都沒接通。
他撥他父親的電話。他父親也沒接。
他又試著往辦公室撥。沒人接。
給維爾納和安娜打都沒人接。
他迷惑不解地把手機塞進上衣口袋。就在這時他意識到,四周靜得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他回到家里。打開電視,雪花。打開電腦,服務器錯誤。打開收音機,沙沙聲。
他在長沙發(fā)上坐下。腦子里一團糨糊理不出頭緒。兩只手都汗?jié)窳恕?/p>
留言條墻板上釘著一張污漬斑斑的紙條,他看著上面的數(shù)字,那是好幾年前瑪麗給他記下來的。是瑪麗妹妹的電話號碼,瑪麗去英國就是去看她妹妹。他撥了號。鈴音聽起來和奧地利的電話鈴音不一樣。更低沉,而且每次響鈴都是兩聲短音。他在把這聲音聽了不下十次之后,放下了聽筒。
他這回從家里出來時,先偷偷地往左右兩邊看。他一步不停徑直走到自己的汽車那兒。有幾次他扭頭往回看。然后他站住仔細地聽。
什么聲音都沒有。既沒有匆忙趕路的腳步聲,也沒有清嗓子聲和喘氣聲。什么聲音都聽不到。
豐田車里悶得叫人喘不上氣。方向盤熱得燙手,他只能用大拇指下面的手掌和包著紗布的食指去碰。他把車窗搖了下來。
外面什么聲音也聽不到。
他摁下按鈕打開汽車的收音機。沙沙聲。所有頻道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