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此次會議的第三個代表哈賈走了過來。跟前面幾人相比,他顯得懶洋洋的。他是個杰出人物,就學于索邦大學,是布卡武未加冕的商業(yè)王子,但他看上去倨傲而紈绔,決意跟他人保持距離。我不禁猜想,他此次代表其父與會,是否會另有他想?他不像迪德納那樣長得骨瘦如柴,也不像弗蘭科那樣頂上無發(fā)、光可鑒人。他就像是城市里的花花公子,兩鬢修短,發(fā)茬梳成波浪狀,額前一綹垂發(fā)油光發(fā)亮,蓋過眉脊。至于他身上的衣服,嗯,盡管漢娜的高尚情操可能已經(jīng)使我愛好華服的虛榮心大為減少,但由于安德森先生一直以來給我留下不拘小節(jié)的形象,哈賈的衣著十分吸引我的眼球。我在欣賞那一身絕對最新款的意大利杰尼亞牌夏季套裝,包括淡褐色的馬海毛三件套,那是所有男人,無論窮富都想得到的極品;一雙意大利出產(chǎn)的墨綠色的尖頭鱷魚皮皮鞋更襯托出效果,據(jù)我估價,如果是真品的話,一只就至少價值兩百英鎊。
菲利普充當導(dǎo)游,向貴賓們展示了這棟房子的各種設(shè)施,包括貴賓們休會時可以放松一下的套房,還有庭園,說這里為想要坦誠而充分地溝通的代表們提供了必不可少的額外個人自由空間。但事實上這些地方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裝上了竊聽器。如果說早先我還不完全了解的話,那么現(xiàn)在我知道了,在草坡上的觀賞時間就是本次觀光的結(jié)束時刻。
在菲利普的指引下,三名代表順從地先是向外望著大海,然后是公墓。哈賈跟著其他人一道轉(zhuǎn)過身子時,他的杰尼亞牌套裝晃開了,我看見露出來的暗黃色的絲綢襯里,還有陽光照在某種鋼制品上的閃光。這是什么東西呢?我好奇起來。小刀?手機?如果是手機的話,我要不要通知麥克西呢?當然要了,除非我能向哈賈借過來,偷偷地給漢娜打個電話。這時一定是有人講了個笑話,而且是個黃段子,我猜肯定是菲利普講的,因為他們都大笑起來,笑聲傳下草坡,穿過策劃室那扇因為炎熱而敞開著的落地長窗。這本來應(yīng)當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但事實上給我的印象并不深。因為從我很小的時候起,生活就已經(jīng)教會我,固守禮貌待人傳統(tǒng)的剛果人并非總是出于合理的原因而笑,馬伊?馬伊民兵組織高級軍官及與其身份相當?shù)娜司透侨绱恕?/p>
這群人從笑聲中緩過來后,便走到裝飾性石階的頂端。在菲利普不斷地勸說下,瘸腿大漢弗蘭科把一只手掛在瘦弱的迪德納脖子上,把他當成自己的拐杖,盡管他們是宿敵??粗@種親切友好的自然舉動,我心中對此次會議能有圓滿的成果感到非常樂觀。弗蘭科與迪德納開始費力地下山,菲利普走在他們前面,哈賈走在最后。我記得當時他們頭頂?shù)奶炜帐潜{色的,而當“連體”的馬伊?馬伊軍閥與他骨瘦如柴的“拐杖”迪德納下山時,有一群小鳥雀躍飛下,像是在陪伴著他倆。哈賈走到陰影處時,他夾克內(nèi)衣袋之謎也解開了:他自豪地在內(nèi)衣袋里別了一排派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