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燈……還燃著?”
姬野點(diǎn)點(diǎn)頭,“書上說過,是萬年燈,一缸清油里面混一升鮫人身上煉出來的鮫油,一根燈芯,可以點(diǎn)上幾千年都不滅?!?/p>
“姬野?阿蘇勒,你們看見什么了?”羽然一手握著姬野,一手握著呂歸塵,只是不敢睜眼。
呂歸塵略略回頭,看見那雙熟悉的黑瞳。姬野的目光平靜而警惕,默默地看著前方,而后沖呂歸塵搖了搖頭,目光微微閃向自己的身后。呂歸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哆嗦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
石門外面的地面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尸體,或許五十具,或許一百具,甚至更多,他不知道。已經(jīng)干透的血跡潑灑在磚石地上,幾乎無處不是紅黑的斑點(diǎn)。那些尸體像他們在甬道中遇見的一樣干癟,他們分明是死去很久了,可是卻不腐爛,保留著臨死的慘狀,多數(shù)尸首都從頂門被劈了開來,偏差了少許地從肩膀斬下。呂歸塵不敢相信是什么人擁有這樣可怕的刀法,能把人從正中劈成兩片。
他想起在另一片黑暗中的老人,想起在草原上自己對著那頭狼王揮出的一刀。
他已經(jīng)猜到了這一幕,姬野踩到的那個死人,他也踩到了。他明白姬野要扔掉蠟燭的原因,這樣羽然才不會驚惶失措地奔逃,而姬野要走在最前面,是因?yàn)橹挥羞@樣他每次踩到尸體才能繞開。呂歸塵的心里對這個朋友忽地充滿了敬意,姬野那對黑瞳中的堅(jiān)定讓他不那么恐懼了。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沖著姬野點(diǎn)了點(diǎn)頭。
“羽然,我們往前走,”姬野的聲音低低的,他推著羽然的肩背,“不要回頭!”
“干什么?”羽然不甘心地扭著,姬野雙手按住了她的面頰不讓她扭頭。
“往前走。”
“阿蘇勒你怎么了?”羽然瞥見一旁的呂歸塵,他正看著自己的背后,渾身不住地抖著。
“快……快走!”呂歸塵攥著刀柄的力度像是想把它拗?jǐn)唷?/p>
“你……”
三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羽然聽見了背后傳來的聲音。低低的像是一只破布口袋里漏出的風(fēng),又像是人極度疲憊時候的喘息,隨即她聽見了腳步聲,可是重得奇怪,像是走路的人穿了鐵鞋那樣。她能感覺到姬野的手上也冷了,恐懼像是鋪天蓋地的大網(wǎng)罩住了她。她幾步竄進(jìn)了那些萬年燈的光明里才敢回頭。
她忍不住地驚叫起來。
她看見了滿地的尸體。可是這還不是最令她恐懼的,最可怖的是那些灰黃色的干尸緩緩地坐了起來,他們已經(jīng)干枯的眼睛也在緩慢地轉(zhuǎn)動,最后轉(zhuǎn)向了有光的方向。他們一一地站了起來,向著這邊挪動了,腳步極慢又極沉重。一具尸體的右臂連著一半的肩膀被砍下來,只剩下少許皮肉連在身上,他的右手上還握著鐵刀,走起來那柄鐵刀就拖在地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懼?/p>
“跳尸……真的是跳尸!”羽然擦了擦眼睛,以為自己看見的是地獄。
“把門關(guān)上!”姬野一把扯開她,撲上去使勁地推門。
呂歸塵也幫著他上去推門,可是剛才觸手洞開的石門這時候卻像是開玩笑一樣死死地澀住了,根本紋絲不動。兩個人都是滿臉的冷汗,眼看著那些行尸緩緩地逼上來了,已經(jīng)能夠看清他們干枯的眼珠嵌在同樣干癟的眼眶里,仿佛一只只脫水的黑棗一樣。
“都跟我來!”羽然喊了一聲。
兩個男孩遲疑了一下,明白了羽然的意思。三個人一起奔向最近的那盞萬年燈,三個人的力量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可以把上百斤的油缸托起來,挪動到門邊。燈芯上的火苗沾到了油面,整缸油烈烈地燃燒起來。姬野一槍敲碎了油缸的邊沿,燃燒的燈油汩汩地在門口流成一灘,最后他飛起一腳,把整只破缸也踢了出去。
為首的行尸已經(jīng)到了門前,被燈油潑上的行尸愣了一下,仿佛意識到了疼痛,退了幾步,撞上了后面的行尸,滾倒了一片?;鹧媛悠饋恚阎車男惺键c(diǎn)著了。
“快點(diǎn)!快點(diǎn)找關(guān)門的辦法!”姬野喊著。
“我明白了,是榫子卡住了!”呂歸塵吹去門樞上的灰塵,露出了精致的卡榫。他搬過卡榫,澀住的門在姬野和羽然的推動下像是上了油一樣的輕快,迅速地閉合。
三個人還沒有來得及歡呼,一條燃著火的胳膊從門縫里探了進(jìn)來,正搭在羽然的肩膀上。
門無法閉合!更多的行尸忽然明白了他們的出境,留下的那道門縫中,孩子們看見更多的行尸越過了火焰,撲向了石門,他們的動作忽然變得迅疾如風(fēng)。
“??!”羽然的尖叫聲中,姬野雙手?jǐn)n在她肩膀上,帶她飛退出去。
呂歸塵拔出了胸前的青鯊,上步一刀,斬落了那截干枯的胳膊。姬野跟上來飛起一腳,終于把石門踢合上了,呂歸塵用盡全力把粗大的門閂推過去封住了門。三個人都疲憊地靠在門后喘著粗氣。
“這里怎么真的有跳尸?”羽然臉色煞白地大喊。
“我……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剛才我摔倒是那個尸體把我的腳腕捏住了!”姬野忍了很久的汗忽然全部流了出來,渾身像是泡在水里。他也不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