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1)

絡新婦之理(上) 作者:(日)京極夏彥


“也不一定絕對沒有啊,雖然應該不多啦。不過問題不在于那個巨漢是不是川島先生,而是他是不是兇手。前輩手中的墨鏡,現階段還不知道是不是川島先生的東西,但它無疑是現場遺留的證物。請你理智一點吧?!?/p>

說的沒錯。這點事木場自然也明白。只是,他就是冷靜不下來。“關于密室,你怎么想?”木場轉移話題。

“這個嘛……,天花板——不是可以從天花板出入嗎?亂步還是誰的小說里不是有這種情節(jié)嗎?”

“別把現實跟小說混為一談。這個可能性我也想過了,但是行不通。或者說,沒有意義。那個密室啊,是可以從外側進入的?!?/p>

“那又怎么樣?”

“所以說,門上了鎖進不去,那么就改由天花板侵入——這可以了解吧?”

“可以了解?!?/p>

“但是那個房間就算上了鎖,也可以從外面輕易地進入。那又何必從天花板潛進去?又不是忍者還是蜘蛛……”

——就說我是蜘蛛的使者吧。

木場突然沉默了。即使如此,青木還是說“這樣啊,原來如此”,恍然大悟。

“的確很奇怪。而且假設大入道是兇手的話,那就更奇怪了。他本來人就在里面,沒理由非從天花板逃走不可。對了,這是為了拖延時間,讓命案延后被發(fā)現……”

“就跟你說房間可以從外面打開了,就算那么做,也一點屁用也沒有。即使費工夫上鎖,頂多也只能拖延個幾秒鐘啊。”

“對喲,而且大入道是很普通地從玄關走出去外面的呢。時間是……三點左右,恰好是犯案時間?!?/p>

“如果相信那個老公說的話,就是這樣。那么大入道就算有時間殺人,也沒時間動什么手腳,而且那家伙還折返了一次?!?/p>

——他回來做什么?

“折回來這件事確實很離奇呢。而且他回來之后,馬上又出去了。他應該有什么不得不回來的理由才對。對了,例如說他犯案后逃走,但是在途中發(fā)現自己忘了眼鏡,所以回到現場,卻又找不到,所以離開了——有沒有可能是這樣?”

“為什么會找不到?”

“因為眼鏡掉在窗戶外面啊?!?/p>

“笨蛋。那么你的意思是大入道離開房間后,尸體爬起來拿起眼鏡往窗外扔嗎?”木場冷冷地說,青木說道“對喔”,沉默了。

木場更加冷淡地說:“死者的老公——前島有沒有可能是兇手?”

“不可能吧。他的供詞聽起來雖然漫無要點,但如果他要說謊,應該會撒更聰明一點的謊吧。什么巨漢折回來一次、老太婆折回來一次,根本沒必要信口胡謅這樣的話啊?!?/p>

關于這一點,應該就像青木說的。多田麻紀沒有理由制造出密室,前島貞輔也同樣沒有理由做出毫無整合性的偽證。沒有哪個笨蛋面對這種局面,還會費心動些無利于自保的無用手腳、撒些無益的謊言吧。

“而且,那個男的只是執(zhí)念很深,卻很膽小,不敢殺人的??此难劬椭懒?。”

“你那是成見吧?”木場說,結果青木吹噓說:“這可是前任特攻隊員的銳眼哦?!鼻嗄驹緫摬皇莻€反應那么快的人,看樣子他也多少有點長進了哪——木場唐突地感慨起來。

“而且如果前島是殺人犯,他在命案后所采取的行動,比大入道更離奇多了——不,簡直是離譜。他可不是重返現場這種程度,而是一直待在現場附近,警察趕到,撤離之后,他還繼續(xù)留在那里。簡直就像在求人逮捕他一樣,事實上我就把他給逮捕了。但是從那個癆病鬼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來看,拘留他的時候,他一定是對命案一無所知,那不是裝的?!?/p>

“可是……前島有動機啊。”

“這很難說吧。從他的話聽來,他雖然醋勁很強,相反地也非常精打細算。他不會做出殺人風險這么高的事吧。而且他會恨老婆恨到要殺掉她的地步嗎?我覺得他對他老婆根本沒那么執(zhí)著的恨意啊。”

“這樣嗎?……是啊。”

木場心想這么一來,青葫蘆就沒有什么殺人動機了。自己果然還是不了解男女之間的細微感情。

走入死胡同了。

眼前烹煮著不知究竟什么東西。

一片蒙蒙霧氣遮蔽了視野。

木場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總而言之……每件事都是可以忽視的小事,但總有哪里不對勁。我啊,就是忍不住會去在意那種小事啊,可惡。”

根本是牢騷了?!扒拜吙雌饋硐駛€無賴,神經卻很纖細呢?!鼻嗄拘Φ?。

“可是很奇怪不是嗎?什么密室啊、兇器啊,如果不理會這些小事,只相信目擊證人說的話,那么兇手就是川島,不,大入道。但是客人殺害娼妓,這豈不是很沒道理嗎?不管是要勒索還是買春,大入道都沒有理由殺人啊?!?/p>

“平野也一樣沒有啊……”

青木止住笑,恢復一本正經。

“……平野根本沒有理由殺害房東女兒。當然,我也不認為被害人有什么理由非遭到平野?害不可。至于酒店老板娘和女教師,與平野都不相識。別提動機了,兇手根本是個陌生的雕金師傅。不管任何人或任何地方,都找不出殺人的理由或道理。要說奇怪的話,打從一開始就很奇怪了。這一連串的潰眼事件,全都不合道理?!?/p>

青木說到這里,也仰頭喝干了酒,說:“關于這一點,我有我的想法?!?/p>

“有想法的話,干嘛不在會議中發(fā)表或報告?一點都不像你?!蹦緢龃拄數貑?。

青木有些害臊地說:“因為這是私見嘛?!苯又晕④P躇、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事件之所以看起來奇怪,是因為執(zhí)著于平野兇手說。尤其是這次的命案,如果把平野放進來,反倒更讓人迷糊了。前輩不這么認為嗎?”

木場從青木的態(tài)度感覺到一種氣概,異于他平素身為部下時的態(tài)度,質問道:“什么意思?”青木再次露出有些難為情的表情后,恢復一本正經,像要挑戰(zhàn)看不見的什么人似地瞪著蒸氣說:”現在想想,斷定平野是兇手的根據,實在非常薄弱。像一點一點的既成事實累積起來,總覺得非常草率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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