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這樣說到憐姐姐,我覺得很慚愧,原來我內(nèi)心深處也一直當她是木偶一樣的人。我喜歡憐姐姐的。
葉子其實知道我不喜歡楚夜,我也知道她喜歡他。葉子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葉子不過大我兩個月,想法卻和我那么不一樣。當然,我覺得楚夜也配不上葉子。
“雪藍花啊!”我勒住了微風,鼻尖上流過一絲清甜的味道。我想風是從西邊來的。
“北邊吧?”葉子說,她嗅著風的樣子真是可愛。
“西邊?!蔽覉猿终f。
葉子的臉色有點怪異,跟著我往西邊走了沒幾步,她就對我說:“朱顏公主,那個羽人終究是要走的。”
我的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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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覺得言涉堅很傻,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很聰明。
我那么坐在馬鞍上,看著天白了,看著云淡了,看著安靜的白馬變得生氣勃勃了。七海震宇會請我們?nèi)ニ膸ぶ泻染?,他還說三天以后他的長女七海憐就會回來。這三天中不知道還要喝上幾回酒才能看見他的長公主,我等著那個時刻。
可是言涉堅要做的事情就比我多得多。
“你怎么知道七海憐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呢?”他問我。
“我不知道?!蔽艺f。我又沒有見過七海憐,怎么會知道呢?
言涉堅看我的樣子顯得很古怪:“你怎么從來都不操心呢?要是我們帶錯了人回去,那可是,那可是……”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聲音里竟然有微微的寒氣。他終于沒有說出可是什么,就站起身,顧自去了。過了沒多久,我就聽見他的笑聲從車隊那邊飄過來,他肯定是和那些夜北武士聊上了。
言涉堅比我高了整整一個頭,稍微動一動,身上的兩層綿甲也遮不住滾動的筋肉。他的那匹戰(zhàn)馬連我都不知道是從哪里找來的,簡直就是一頭公牛。他的面相也不和善,瞪一下眼睛,就能嚇哭營中的新兵??墒撬褪裁慈硕颊f得上話,不管在哪里,他的身邊總是笑聲不斷。
又過了一會兒,車隊那邊索性有歌聲飛揚起來。那不是我的人在歌唱,我們“下面”來的人,怎么會有那么高亢明亮的歌喉?
我忍不住笑了笑,這九州大地上,有多少歌聲是用來贊美女子的容顏的?。?/p>
七千藍衣中,鬼弓武士僅有百人,他們每一個都是我親自挑選出來的。他們比我聰明的時候,我就可以遲鈍一點。我的同僚不止一次有人對我說:“七千藍衣縱橫天下十一年,不曾在戰(zhàn)場上折損過一個,難怪謝統(tǒng)領(lǐng)可以高枕無憂了?!比绻麄兡軌蚪械贸銎咔Р肯旅總€人的名字,知道每個人的專長,大概也可以像我這樣少操一點心。一個人的心只有那么大,用得太多就一定會碎掉。
七海震宇還是沒有讓我說話。
我的車隊滿載著送給他的奇珍異寶,有很多連我也不曾見過。我想我比七海震宇見得要多,因為我的戰(zhàn)馬在大陸上的每一個角落都馳騁過。能讓我心跳的珍寶,起碼應該能撥動七海震宇的眉尖吧?可是我沒有機會拿出來。
“晁皇帝盛意,我怎么敢唐突收鑒?”他打斷我的話頭說,“兩天后阿憐回來的時候,是我們夜北最盛大的秋選,七部的王族都要到白馬聚會。謝將軍到時候在夜北各部面前展示大晁的珍寶,也能開開我夜北荒民的眼界。謝將軍的意思呢?”
七海震宇可以打斷我的話頭而不顧及失禮,說明這事情早拿定了主意,我有什么意見無關(guān)痛癢。七海震宇的灼灼目光之下,我只能說:“大王的考慮周詳多了。”
我們說他們是蠻人,不過夜北七海七部其實是古早時候華族失勢的王族,真要論起淵源,身份大概不會比皇帝陛下低賤。同樣是華族祖先好斗的性格,七部間也是征戰(zhàn)不斷。熱河部在七部中向來積弱,而這十年前熱河部才搞出來的秋選,如今聲勢竟然蓋過了傳統(tǒng)的采春,七海震宇這個人著實不簡單呢!
其實大晁的聲威一向不曾及到夜北,這樣一樁安排對我們未嘗不是件好事。七海震宇如此說,自然掂量過我們的立場,就是皇帝陛下至此,大概也樂得客隨主便。這種場合可遇不可求。話說回來,皇帝陛下這個時候讓我們上來,恐怕也是有了這份考慮。
不管怎么樣,七海夫人烤制的小羊真是天下的美味。我和言涉堅兩個人就著“夜北春”用半個下午的時間吃掉了兩只羊,中間只是給七海震宇介紹介紹各地的風物人情。他雖是夜北的領(lǐng)袖,卻沒有離開過高原半步,這份眼界又怎么能和陛下相比,他聽得有趣極了。
若是這三天每日如此,過起來一定很快。
言涉堅說七海震宇是個老狐貍,這次他不說老頭是勇者了。就是送禮那么件事,也要拿來鞏固他在夜北的地位勢力?!暗购孟裎覀兇箨饲蟮剿??!彼懿灰詾槿?。
我覺得實在有趣,娶別人家的女兒難道不用求到他們的么?然而言涉堅不這么想,我的七千藍衣多半都不會這么想。但凡看上了什么,拿來就是,只要肯博命揮刀,又何必低頭求人?這個道理已經(jīng)深深侵入了他們的骨髓。大晁國江山既定,他們也還是改不過來。承平的日子對于他們來說,不會總是安靜快活的。
但是言涉堅接著說,七海憐是不是七海震宇的女兒就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