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奎因先生?!币粋€悅耳的聲音向他問候道。
大概是突然進(jìn)入陽光充足的屋內(nèi)覺得有些刺眼的緣故,奎因先生眨了眨眼睛,耳朵里仍回響著剛才那管風(fēng)琴樂聲般的聲音。接下來他就意識到那美妙動聽的樂聲發(fā)自一個女人。它的主人此刻交叉著雙腿坐在一把海濱常見的矮搖椅上,叼著一根俄國香煙,正沖著他微笑呢。
奎因先生這時不禁暗暗承認(rèn),波拉?帕里斯毫無疑問是他在好萊塢見到的最漂亮的女人。不,簡直是絕世美人。
奎因先生一向認(rèn)為自己不會受到一時激情的影響,即使是最具魅力的異性,對他來說跟開開車門幫助你上下出租車的人沒什么兩樣。但是在眼下這樣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他披掛了多年的盔甲――厭惡女人癥――竟一下子莫名其妙地脫落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剩下他毫無防備地獨(dú)自面對這位纖纖美女。
盡管方寸已亂,他還是竭力集中起精神來打量眼前的一切:有鼻子――是的,鼻子,還有嘴巴,白皮膚……是的,非常白,兩只眼睛 ――該怎樣評價(jià)這兩只眼睛呢?――一頭烏發(fā)泛出迷人的光澤……全都是真的,是真的。他對穿著也很注意――那是什么牌子的?浪凡、讓 ?巴杜或者波洛?――噢,不,波洛是那位小個子的比利時偵探的名字 ――一件繡花的絲綢長袍;是的,是的,緊身背心,質(zhì)地柔軟、垂感很好的裙子,膝蓋以下飾有長長的花紋。她渾身散發(fā)著香氣,抑或是惡臭?總之就像是去年種的忍冬花的幽靈……奎因先生暗自干笑了一聲:哈,忍冬花!去他的分析,這不過是個女人。不 ――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蛘摺@……就是……那個女人嗎?
“這,這――”奎因先生感到一陣恐慌,幾乎喊出聲來,“別這樣,你這個傻瓜。”
“如果你對我觀察完了,”波拉?帕里斯帶著笑意站起來,說,“就請坐下吧,奎因先生。要不要來杯摻蘇打水的威士忌?香煙就在你的手邊?!?/p>
奎因先生摸索到椅子,直挺挺地坐下去。
“說實(shí)話,”他小聲嘟囔道,“我 ――我是個不善言談的人,波拉?帕里斯。帕里斯,是的,很響亮的名字。謝謝,不要酒。很美!可以抽煙嗎?”他在椅子上坐穩(wěn),雙手抱在胸前,“請說點(diǎn)兒什么吧?!?/p>
她撅起了嘴,在嘴角左邊泛起一個笑靨――不是大大的,很常見的那種酒窩,而是一抹暗影,宛若羽毛若隱若現(xiàn)。片刻過后,那笑意已是清晰可見。“奎因先生,就一個不善言談的人而言,你講得已經(jīng)非常好了,盡管我得承認(rèn)你的話并沒有多大意義。你是干什么的?達(dá)利語言學(xué)的信徒嗎?”
“就是這樣,請接著說下去。唔,你讓我平靜多了。”啊呀,這位美人表現(xiàn)出了莫大的關(guān)切,她皺著眉頭,一臉緊張的表情??墒?,看在老天的分上,老兄,你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她焦急地問,“還是――”
“還是喝醉了?你一定是想這么說。是的,我是喝多了。不對,我在說胡話。我感覺又像是站在科羅拉多大峽谷最北邊的邊緣處眺望遠(yuǎn)方時那樣。不,不,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帕里斯小姐,可是如果你不對我說點(diǎn)兒什么,我就要發(fā)瘋了?!?/p>
她似乎覺得這挺有趣。而他的腦子里卻微微有些打退堂鼓的念頭,就像黑夜里小動物的一陣騷動?!案阏?wù)??我還以為是你想和我說點(diǎn)兒什么呢。”
“不,不,這都無關(guān)緊要。問題是我必須得聽到你的聲音,它會令我精神煥發(fā)。上帝知道,我在這座像個大染缸一樣亂哄哄的城市里過得糟透了,的確需要換換腦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管風(fēng)琴是受你的聲音的激發(fā)而奏出美妙的音樂的?”
帕里斯小姐突然轉(zhuǎn)過頭坐了下來,他看見她臉上的紅暈都延伸到了脖子那兒?!澳氵@個討厭的家伙,”她笑著說,眼里閃動著異樣的光彩,“有的時候我覺得男人奉承我是為了――”她沒有說下去?!扒∏∠喾矗卑@绽餂_動地說,“你是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女人,無論是誰跟你在一起都會覺得很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