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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團長我的團 第二章(14)

我的團長我的團(上) 作者:蘭曉龍


張立憲老遠(yuǎn)地扔下一句,“原地待命!團座已經(jīng)出發(fā)!很快就有行動!”然后和著何書光的噴嚏一起遠(yuǎn)去。

我們湊攏了為數(shù)不多的破舊鋼盔,尋找相對干燥的柴草準(zhǔn)備做飯――管它呢。

已經(jīng)徹底空了的米袋子蓋在郝獸醫(yī)身上,這是對年齡最長者的照顧。

潮濕的柴草噼噼剝剝地?zé)?,濕煙讓我們在沉睡中仍被熏得兩眼紅腫和流淚。幾個一直在被當(dāng)作粥鍋的鋼盔扔在一邊,有的被睡在泥濘里的我們當(dāng)作枕頭。

我膝上墊了蛇屁股的菜刀,拿張破紙頭,一個破筆頭在那劃字,“……兒欲盡忠,則難盡孝。此戰(zhàn)渺茫,兇多吉少。兒思父恩,則生愴然……”。

我們在這里又耽擱了一天,喝了兩頓稀粥。除了稀粥還給我們中間某幾個封了官。阿譯營長,我連長,李烏拉和康丫做了排長,郝獸醫(yī)終于被正名為少尉醫(yī)官。我終于確定是真要打仗了,否則官位不會派得這么大方。

郝獸醫(yī)痛苦地翻個身,看了眼我,臉上有些責(zé)怪之意。我倒先喊了回去:“知道你風(fēng)濕痛!睡覺,睡覺。”

老頭兒絮絮叨叨地說:“又寫遺書呢?我說煩啦,你這合適嗎?左一封右一封遺書就照家里捅,我要是你爹非嚇出失心瘋來不可?!?/p>

我接著寫,不理他,“他不是你,你不是我爹,我不是你兒子?!?/p>

“咱好好的不行嗎?”老頭兒不甘罷休,還說。

“睡去睡去?!蔽乙呀?jīng)不耐煩了。

押送兵進來,開始吵吵:“出發(fā)啦!走啦走啦!”

人們亂糟糟地起來,有的最后烤一把火,有的又忙著滅火。迷龍大聲地打著呵欠,要麻和不辣簡直在比劃跺腳,康丫一邊戴鋼盔一邊把鋼盔里殘余的幾個米粒撈進嘴里,郝獸醫(yī)披著麻袋,聽見豆餅咳得不成話,又把麻袋披到豆餅身上。

這是一支不僅饑寒交迫,還睡眼惺忪的軍隊。

我最擔(dān)心的是把我們這七十多人當(dāng)作一個營送上戰(zhàn)場,那這所謂的營還不夠一個日軍中隊甚至小隊塞牙縫。但是他們許諾說一個標(biāo)準(zhǔn)營在我們要去的地方等我們,我們的武器裝備也在那等著。

我們出發(fā),但大多數(shù)人擠在廟門口茫然了-今天大霧,厚重的霧氣把十幾米外都屏障了。

我們在霧中艱難跋涉,霧氣厚到這種地步,以至我們只能一個人拉著另一個人以免掉隊。阿譯在咳嗽,我在咳嗽,要麻在咳嗽,把米袋裹在身上的豆餅在咳嗽,把米袋讓給了豆餅的郝獸醫(yī)也在咳嗽。迷龍“咳!咳!”的咳得聲動四野,但只有他不是在咳嗽,他在取笑別人的咳嗽。

我們是一支穿越霧氣的咳嗽大軍。我們的領(lǐng)袖阿譯非常緊張,因為昨天有人告訴他,他是營長,最高長官,他得指揮我們打仗。

阿譯湊在我身邊,咳嗽更凸顯他驚恐的眼睛,“我要干什么?到地方我要干什么?”

我斜眼看著他,問:“軍官訓(xùn)練團出身,你不會打仗?”

阿譯有些赧顏,“除了練操典就是背語錄……我哪打過仗!”

我看著他但是并不同情,我們有很多他這樣的軍官。

我扭過頭不看他,說:“封你營長的人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p>

阿譯急得有些抓狂了,“他讓我督戰(zhàn)!――什么是督戰(zhàn)?”

這真是個讓我們所有要打仗的人都反感的字眼,我看了他一眼,走開了。

我的漠然讓阿譯更著急,“什么是督戰(zhàn)?”

迷龍從他身邊過路時有意撞了他一下,“王八營長,犢子督戰(zhàn)?!?/p>

阿譯被撞到了路邊,他看著以往就對他冷漠的人加倍地冷漠,于是他更加茫然。

腳下的土地終于平了,我們踏著腳下明顯是用人工輾平的硬土,聽著霧氣中傳來的巨大引擎聲,被螺旋槳撞擊的霧氣像是有形質(zhì)的怪物向我們撲來。

豆餅驚恐地大叫:“日本鬼子!日本鬼子!”

他猛然撲向了我們,讓整個隊伍更加混亂。押送兵和我們中罕有的幾個還有槍的人摘下槍往他指著的方向空比劃――但我們只看見霧氣中一個龐然大物的影子,引擎在預(yù)熱,它的螺旋槳緩轉(zhuǎn)著把霧氣推送向我們。

要麻一巴掌拍在往人群中死鉆的豆餅頭上,“瓜娃子的笨蛋!看見飛機就喊日本!”

康丫興奮地直蹦,“我們的飛機!打日本飛機的啦!噠噠噠噠噠!那么大的炮,看見沒?”

阿譯被他斬釘截鐵地說得拿不定主意,但還是決定糾正一下,“是美國盟友的飛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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