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行，我心里明格朗朗的。”

無可奈何，我便給他拿去了煙，拉亮了房間的燈，讓他抽了一支煙。

香煙還沒抽完，他又對我說：“我餓了?！?/p>

“你想吃甚？”

“洋芋馇馇?！?/p>

已經(jīng)是夜里11點鐘了，我在什么地方給你弄這洋芋馇馇。

我此時想到曹谷溪，便給他打電話，沒人接。于是，我對他說：“你躺著，我去曹谷溪那兒給你蒸一碗?！?/p>

“好?！彼f。

我去了文聯(lián)，曹谷溪不在。

于是，我急忙折轉(zhuǎn)身，讓賓館住著的延安報社的那位回去蒸一碗拿來。

然而，他睡了，我把他從睡夢中叫醒，給他說：“你快回去蒸一碗洋芋馇馇送到我房間，路遙餓了，非吃不可?！?/p>

他一口答應(yīng)馬上就去。

夜里12點37分，他就把洋芋馇馇提來了。

但是，路遙僅僅吃了不到二兩就不吃了。

我看著他，說：“這下可要睡哩。”

他答應(yīng)說：“睡?！闭娴纳洗层@進被窩。

我又一次關(guān)了燈，睡在原來的地方。

然而，路遙根本睡不著。

黑暗的房間里，我見他又爬了起來，把鋪蓋抱在地板的地毯上，躺下。不一會，又把鋪蓋抱在床上，折騰了好長時間，仍然沒有入睡。

這時，他走在我跟前，看了我一眼，說：“你也沒睡？”

我說：“你不睡，我咋能睡著?！?/p>

我站起來，拉亮了房間的燈。

他煩躁不安地在房子里來回走動。

走了一會，他對我說：“世曄，我不想活了，我難受得要命，我跳樓呀?！?/p>

說著，他就朝三樓陽臺走去，我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我說：“要跳，咱倆一塊跳，不然我沒辦法向任何人交待，我還年輕，你忍心咱就跳……”

他聽我這么一說，也沒說什么，拉住我的手走進房間，再也沒說跳樓。只是一個勁不停地呻吟，直到天亮，他仍然沒合一眼。

晨6時，我們又走進延安地區(qū)人民醫(yī)院傳染科的7號病房。

17

數(shù)日來，路遙對他的病仍然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

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身體，看著他日漸加重的病情，我心里非常著急。這天夜里，他很悲觀地對我說“世曄，我可能好不了”。

“咋會?！蔽艺f。

“那這么長時間一點效果也沒有？”

我說：“要見效果，那可要慢慢來，誰的病也不會好得那么快?！?/p>

然而，盡管延安地區(qū)人民醫(yī)院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他的病明顯不能好轉(zhuǎn)。

這時，我突然接到作協(xié)李秀娥打來的電話，說王觀勝、李國平和徐志昕馬上來延安看路遙。

我把情況告訴路遙，他卻說：“這么長的路……唉——看又能頂了個啥?！?/p>

但是，夜里他好幾次催我到大門口看他們是否來了。

我好幾次走在醫(yī)院大門口，都沒有見到他們的人影。

原來，他們路上車輛受阻，在夜里12點以后才趕到延安，沒敢貿(mào)然闖進醫(yī)院。

天剛亮，他們就探望了路遙。

中午剛過，路遙就把一天的的液體全部輸完，他坐在床上沒事。不一會，便對我說：“我想到楊家?guī)X去一下。”

我說：“你身體不行，又病著，去那里干啥？”

他說：“我可以?！?/p>

我看到他很想出去轉(zhuǎn)一下，也再不好強迫他別去，便請示醫(yī)院同意后，就讓他在病房里等我，我讓作協(xié)小張開的車拉他去楊家?guī)X。

然而，當我同王觀勝他們來到醫(yī)院后院時，他就已經(jīng)站在了院里。

我急忙把他扶上車，就驅(qū)車前往楊家?guī)X。

車上，他興致很濃地給我們介紹延安大學(xué)、延安卷煙廠和楊家?guī)X的有關(guān)情況。到達楊家?guī)X，他坐在一塊石條上，讓我們?nèi)⒂^毛澤東、朱德等中央領(lǐng)導(dǎo)曾在這里住過的舊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