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酥油》就是她在麥麥草原的酥油燈下寫就的書稿。書里的主人公,有一個好聽的藏族名字,叫梅朵。
這本書寫得真實、真誠、真摯。充滿了愛。
在書中,她寫了梅朵和月光是如何在茫茫草原上一個個尋找到那些孩子的。每一個故事都感人至深。每一個孩子都有緊鎖的心扉,需要她一個個用心去融化。
有一次,她們要進入原始森林,到雪山的另一頭去尋找孤兒。在路上遭遇了泥石流。
“從來沒聽過那種呼嘯、它所發(fā)出的那樣陰暗的轟鳴,像天獸洞張的嘴,要吞下這個世界。心頭跟著一裂!巨大無形的轟隆聲制造的強烈聲波只在頃刻間撞擊大地。渾身緊縮,我也逃避不開那烏天蓋地的震蕩感應。還來不及逃離,卻看到呼嘯中的云霧,不,確切說應該是雪霧,突然裂化成一條條白色長龍,騰云駕霧,凌厲地向雪泉上方的叢林沖去。所到之處,切割山體,埋覆叢林。巨大杉木在頃刻間被打斷,推倒,翻滾,埋葬。一切只在閃逝之間,一秒,兩秒、三秒之間。天昏地暗。轟隆聲叫人心頭發(fā)惶?;秀敝形彝┤?!雪泉下方還有月光!
我朝雪泉奔跑。大馬在山坡崩裂嘶鳴。驚惶中,不是我救月光,卻是月光火速拽過我拼命往叢林里逃奔,在把我拖到稍微安全的地方,他一把推過我又奔回山坡解救大馬。
此時,周圍的天地,叢林震顫,山谷雷鳴,沙土如同墮胎從山體生生剝離,形成巨大泥流,沿著道路山溝前推后擁,奔騰咆哮。龐大石塊伴著整堆泥沙沉悶地轟塌下來,帶動粗壯的高山冷杉垂直砸進泥沙當中,濺起數(shù)丈高泥水雪漿。只像天空下起一場沉墜的泥雨,撲蓋上我的臉,連我的魂魄都被它生生覆蓋。”
”
這就是梅朵尋找孤兒的路線,剛剛學會騎馬的漢族女孩,一頭就扎進了這樣的環(huán)境。
有一個故事,特別打動我。
梅朵的孤兒中,有一個叫蘇拉的小女孩,在一次雪崩中,失去了父母。來到梅朵的學校后,一直不肯打開心扉,悶悶不樂,每天都在念經(jīng)。后來才知道,蘇拉小孩在雪崩中,與她的姐姐阿芷失散了。蘇拉小孩想念姐姐,她聽喇嘛說,如果念上三萬六千遍經(jīng),就能與姐姐相遇,蘇拉小孩因此時時刻刻都在念經(jīng)。
梅朵發(fā)誓,要幫蘇拉小孩找回她的姐姐。多方打聽,知道阿芷流落到離麥麥草原最近的一個縣城里(也得好幾天的路程),在一個茶樓工作,實際上就是陪人喝茶的妓女。梅朵想去把阿芷找回來,遭到了月光的堅決反對,不潔的“妖女”,在圣潔的草原上是罪孽深重的人,月光認為,阿芷會玷污干凈的草原。但是倔強的梅朵一定要去,劇烈的爭吵后,月光陪梅朵去找尋阿芷。
阿芷聽說妹妹還活著,激動得哭了,她答應梅朵第二天跟他們一起回麥麥草原。可第二天一早,阿芷搭上了一輛不知去向的長途汽車,不辭而別。
梅朵帶著蘇拉小孩,踏遍好幾個草原,也沒能找到阿芷。在蘇拉外婆家那片草原的瑪尼神墻,蘇拉小孩虔誠的轉(zhuǎn)著神墻。
兩年后,梅朵才偶然的得知。當她和蘇拉小孩在瑪尼神墻轉(zhuǎn)墻的時候,阿芷也在那里轉(zhuǎn)著,她已經(jīng)轉(zhuǎn)了很久。因為寺廟里的活佛告訴她,要洗清身上的罪孽,必須圍繞瑪尼神墻轉(zhuǎn)三年。阿芷希望,自己能干干凈凈的去麥麥草原和妹妹團聚,她不能玷污自己的妹妹。可是阿芷連一年都沒有轉(zhuǎn)完,那年冬天,轉(zhuǎn)墻的人越來越少,阿芷沒有任何食物的來源,餓死在瑪尼神墻下。
還有一個故事,講的是另外一個大男孩,18歲了,名叫所畫。
梅朵在尋訪阿芷的路上遇到這個男孩。男孩告訴她,他也是孤兒。梅朵很為難,因為這么大的孩子,還怎么上學呢?但所畫希望梅朵幫助他,幫他找一個工作。梅朵沒有能力幫到所畫,所畫失望的離開了。
回到麥麥草原,梅朵惦記著所畫,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幫助這個大孤兒,他也是孤兒,救助孤兒是梅朵必須做的工作。梅朵一邊尋訪阿芷,一邊倔強的重新在茫茫的草原上尋找孤兒所畫。
沒有找到阿芷,所畫卻找到了。梅朵推薦他去找她認識的為寺廟畫畫的畫師耿秋。耿秋收留了所畫,所畫學得很快,他和耿秋畫師一起,為梅朵的學校畫上了美麗的壁畫。梅朵為所畫感到高興。
草原上來了一位主持法事的大師,據(jù)說在喜馬拉雅山背面修行多年。大師帶回了一把神賜寶刀,可以切除人體內(nèi)部病變器官,而不見傷口,不斷筋骨。所以草原上方圓幾十里地的牧民都趕過來參加,尤其是身體患病之人。
所畫特別高興,他手臂上長了一個丑陋的瘤子,他希望大師幫他除掉。
活佛舉起了雪亮的神賜寶刀。有點現(xiàn)代醫(yī)學常識的梅朵,擠不進人群,趕緊大喊:“大師!大師請住手吧!今天……唉今天不是吉利的日子!是,昨晚綠度母托夢與我了,今天過了午時以后時辰就不吉祥了,不能作法事活動!”
可是已經(jīng)晚了,所畫展開臂膀,大師的鋼刀已經(jīng)鋒利地朝著所畫的手臂上傾斜著削入下去……
所畫朝大家僵硬地笑笑。他沒事,很多人這樣認為。他站立少許,僵笑少許,然后等梅朵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那個手臂,在一點一點的,一點一點的,被鮮血滲透!那么厚實的氆氌,卻是不能阻攔血的憤怒,鮮血迅速滲出衣袖,順著手指淋下來……
“所畫!所畫……”梅朵抱住這個僵直的男孩渾身打抖。所畫一點反應沒有,只是倒在梅朵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