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秋畫師把學(xué)校碉樓裝飾完畢過后,接下來準(zhǔn)備去青海北邊的高原。他在那邊寺廟接下了一個一年半的壁畫大工程。正好可以帶上所畫,教他一些壁畫技術(shù)。所畫很興奮,在我們學(xué)校嘗試了足夠的畫畫樂趣,還有孩子們給予他繪畫的肯定和喜愛,叫他對繪畫充滿熱情。只盼望早一天離開學(xué)校去青海。
畫師卻是磨蹭了。
結(jié)束我們學(xué)校工作,分離的日子,這個有著精湛畫藝的男人情緒卻一度低落。高高興興地來,卻是拖沓著腳步遲遲不肯離開。終像是有話想對我說,滿目的隱晦心思,也是不易出口。
為避開孩子們耳目,這個男人拉我到距離碉樓很遠(yuǎn)的地方,我們學(xué)校下方的小河壩上。
河壩上有一棵百年樹齡的古老核桃樹。男人就站在核桃樹下,復(fù)雜的眼神望著我,是隱晦,也有懺悔;恍惚,也有傷神。我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這樣的神色。我愣住了,像是認(rèn)不得他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陽光下核桃樹的陰影里。核桃樹很大,花花的葉子像一把巨形大傘罩住這個男人。樹蔭基本湮沒他的面目。但是有風(fēng)刮過來。樹蔭隨著風(fēng)向的變幻,又把男人的臉晃得花花亮亮的,似是有些不真實……還是他的話叫人難以理解?
這個男人用從未有過的復(fù)雜語氣在問我,
“梅朵,知道當(dāng)初我為什么會推薦你來草原上嗎?”
“嗯?”
“唉……”畫師一聲嘆息。
“畫師?”
“你認(rèn)為你們漢地的那些心理醫(yī)師,他們能治療別人,也能治療自己嗎?”
“畫師?”
“我倒聽說,在你們的地方上海,有一個著名的心理醫(yī)師,他一生醫(yī)好無數(shù)心理病人,可是有一天,他自殺了!”
“哦!”
“你認(rèn)為我的手能畫那么完美的圖案,我的心也能畫得那么完整嗎?”
“唉畫師!”
“我每次畫出一尊菩薩,菩薩就會問我,‘你的心也在我身上嗎?’我說:‘在,我的靈魂都在您的腳下?!兴_就說:‘那你去尋找一位善良人來化解你的罪孽吧!’……梅朵姑娘……她怨我了,她不原諒我,不接受我……只要她生活在困難當(dāng)中,我的心一天也不會安寧!”
“畫師,我不明白您具體在說什么!”
“我是個自私的人梅朵,我們這里的,沒有我這樣自私的人!所以菩薩對我也硬起了心腸,她不管我了!”
“畫師?”
“……不過推薦你來我們草原,也不純粹因為我自己的……是草原上……你也知道,的確還有很多和我那孩子一個模樣的娃娃。我想除了你這樣有文化又心地善良的姑娘,還有誰能夠真心實意來幫助他們呢!”
“好了畫師,您到底想要說什么,有什么您直說吧,我若是能夠做到,我一定會去做。”
耿秋畫師聽我這話,神色才稍有一些放釋,掀起身上寬大的氆氌,從腰間解下一只絳紅色大腰包。鼓鼓的一腰包東西,遞上來。
“這是我所有的錢……梅朵姑娘,不單是孤兒,你也去做做草原上私生子的工作吧……把那樣的孩子也納入你們的救助當(dāng)中來,我都跟月光商量過了,他會領(lǐng)你去做這件事……”
“哦!私生子?”我當(dāng)下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