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只能干瞪著一雙眼,想睡,不入夢;想醒,眼睛枯澀乏力。雨水又趁虛而入扎進眼瞼里來。嗆水一般疼痛。只好用力眨起眼睛。目光四下里晃動著,就看到帳篷的角落里有把雨傘。
如同游魂,我飄飄晃晃地爬了起來。取過雨傘,鉆進毛氈。撐開傘。雙手緊抓住傘柄埋進毛毯里。打著雨傘睡下來。
雨傘原本是海水一般的湛藍色?,F(xiàn)在,它在高原清暗的天光下卻顯示出黛黑。寧靜而憂郁的顏色。我想起這是湛清臨別前送給的。一直為湛清擔心,不知道這個男人,還需要經(jīng)歷多久時間的沉浮,才能夠從失去阿靈的悲傷中爬出來。蔣央,幸好現(xiàn)在有你在他身邊。
雨水由傘布濺落到草地上,在夜光下泛出清幽幽的光亮。我一邊胡亂地想著,一邊奇怪地看著,一邊迷迷糊糊睡了去。
再次被雨水打醒是在下半夜。雨一直在落。因為昏睡,我把持雨傘把的雙手再也無力支撐傘柄,雨傘在睡眠中倒下去。再重新支起來,睡去。不久,傘再次跌落,人再次淋醒,醒后再次撐傘。就這樣周而復始。
早晨起來,摸起滿臉的浮腫,才知道過去的夜晚,在我的臉上流淌的那些微咸的液體,它不是雨水。
心當下即在打晃:這樣的日子要怎樣才能挺過去?
當思想在困頓中游離的時候,我望見自己的旅行包,也像個迷路的孩子,蜷縮于帳篷一角。便走過去。跪下身,把它摟在懷里。包的側面,尼龍外袋的拉鏈是敞開的,一個硬朗質(zhì)地的東西掉下來。
看看,卻是父親生前的工作筆記。自從父親離去,這本筆記一直帶在身邊。陪我熬過很多寂寞,亦走過很長的路。隨手翻開筆記,可以看到頁面上父親寫下的整章記錄。滿格子的字,爬得密密麻麻。那些內(nèi)容,其間的一個字,一句話,我都能倒背出來……
把筆記緊緊地抓在手心里,貼在鼻尖上,淚就那么無聲無息地流淌。好久,我爬起身走出帳篷,抬頭望天空,望了又望,想了又想,終是邁開腳步,走進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