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笑道:“老徐呀,你這也不算什么禍事。這樣吧,你明天還到街上照常去賣肉,老爺我怎么說也在巡撫衙門當(dāng)了幾年差,我跟提督府的人言語一聲,做個中人,讓徐大孬以后不再為難你就是了。當(dāng)然,我并不是非要你賃我的屋住,你如果想賃個離街面近一些的,隨你,我的屋再租給別人來住。徐大孬每天都是什么時候去街上買肉?”
老徐高興地說:“老爺肯替小的去說情兒,俺替一家老小先謝過老爺?shù)拇蠖鞔蟮?。老爺請放心,俺只要不離開省城,就賃老爺?shù)奈葑 !?/p>
左宗棠急道:“老徐,你是越說越遠了。你還沒說徐大孬什么時辰去買肉呢?”
老徐忙答道:“小的一高興,忘了回答老爺?shù)膯栐捔?。徐大孬每天都在午后來街上買肉買菜,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兩三個人陪著?!?/p>
左宗棠點頭道:“那我倆就說好,明天你照常去賣肉,午時一過,老爺我準時去會你。只要徐大孬一露面,老爺我就為你求個人情。去吧,老爺明天就辦你的事。”
老徐離去后,管家老張笑道:“老爺您真是個熱心腸的人,老徐他一家上下不定多感謝您呢!”
左宗棠一邊喝茶一邊道:“我這算什么熱心腸啊?我不過是想驗證一下老徐說過的話。這話反過來說呀,你說這老徐不是犯混嗎?賣肉有這么好的利錢,你跟他們置什么氣呀?他這是和銀子過不去呀!老張啊,你這幾日也到街上轉(zhuǎn)轉(zhuǎn),找個好地面,我們也支個賣肉的攤子吧。我適才在肚里算了算,一天就算賣掉一頭豬,這一年下來,比二十畝地的收成還好呢!有好生意就得趕緊做,不能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往別人的腰包里滾!”
老張雙手一拍道:“許多人都說老爺是大經(jīng)濟,老爺真不愧是大經(jīng)濟。您說,小的也聽老徐講了這半天,怎么就想不到也去街面支個攤子賣肉呢?”
二人又說笑了一會兒,左宗棠這才到飯廳去用飯。飯后,左宗棠先到夫人詒端的房里坐了坐,然后便起身去了侍妾張氏的房里。詒端雖心生諸多不快,卻也無可奈何,不過是罵了丫環(huán)兩句,借由發(fā)泄了一下不滿而已。
第二天一早,左宗棠乘轎來到巡撫衙門,先把征糧的人打發(fā)下去,這才到簽押房來見駱秉章。駱秉章碰巧一早便出去了。左宗棠只好回到自己的辦事房,坐下一個人喝悶茶。
不一刻,衙門里的謄寫師爺叫洪小二的也去簽押房找駱秉章。洪小二回來的時候,見左宗棠的房門開著,便順道進來,請個安,無非是個過場。
左宗棠正悶得發(fā)慌,一見洪小二,便一把拉住,讓他陪著自己喝杯茶。洪小二推不過,只得坐了下來,口里無意中便說了這么一句:“你老哥有發(fā)達的那一天,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在一個鍋里攪過粥的弟兄?!?/p>
洪小二原本是無意中說的話,按說不該當(dāng)真,但左宗棠是個直性子,有話又不愿憋在心里,他見洪小二這話說得鄭重,不由追問一句:“洪二爺,您是信口胡說還是聽到了什么?”
“什么?”洪小二一愣,反問一句,“左爺?shù)脑捨覜]聽明白。”
左宗棠一聽這話,立時就把雙眼一瞪,說:“你我同是撫臺身邊的人,不能一見面就說奉承話。奉承話說多了,聽著就刺耳朵。洪二爺,我對您就從來不說奉承話?!?/p>
洪小二被左宗棠的一番話說得愣了許久,不得不說道:“左爺也用不著這么說,其實我也是聽里頭的大少爺說的。昨兒我陪大少爺去街上聽戲,大少爺忽然問了我這樣一句話:‘我說老洪,你說左宗棠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還能帶動兵嗎?’我當(dāng)時見大少爺這話講得古怪,就問:‘大少爺,左爺是候補的四品卿銜,是京官,要不是撫臺他老人家奏留,他早進京引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