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p>
“當然,當然?!彼麚u著一桿瘦骨棱棱的手臂笑了起來,“我是說白鷺鷥,小弟。從前臺北路邊的稻田里都是鷺鷥,人走過,白紛紛的便飛了起來。在美國這么些年,我卻從來沒看見一只白鷺鷥。那兒有各種各樣的、老鷹、海鷗、野鴨子,就是沒有白鷺鷥。小弟,有一首臺灣童謠,就叫《白鷺鷥》,你會唱么?”
“我聽過,不會唱?!?/p>
白鷺鷥
車糞箕
車到溪仔坑--
他突然用臺灣話輕輕的哼了起來?!栋橔儭肥且恢煺娑职那?,他的聲音也變得幼稚溫柔起來。
“你怎么還記得?”我忍不住笑了。
“我早忘了,一回到臺北不知怎的又記起來了。這是我從前一個朋友教我的,他是一個臺灣孩子。我們兩人常跑到我們家后面松江路那頭那一片稻田里去,那里有成百的鷺鷥。遠遠看去好像田里開了一片野百合。那個臺灣孩子就不停的唱那首童謠,我也聽會了??墒沁@次回來,臺北的白鷺鷥都不見了?!?/p>
“你是美國留學生么?”我問道。
“我不是去留學,我是去逃亡的--”他的聲音倏地又變得沉重起來,“十年前,我父親從香港替我買到一張英國護照,把我送到高雄,搭上了一只日本郵輪,那只船叫白鶴丸,我還記得,在船上,吃了一個月的醬瓜?!?/p>
他猛吸了兩口煙,沉默了半晌,才嚴肅的說道:
“我父親臨走時,對我說:‘你這一去,我在世一天,你不許回來!’所以,我等到我父親過世后,才回到臺灣。我在美國,一等等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