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東北之北(8)

現(xiàn)實即彎路 作者:鄒波


“發(fā)現(xiàn)中國”的旅行如此迅速,我們不得不密集地旅行,試圖盡快地把握一個地方的實質(zhì),我們養(yǎng)成了到一個地方就去尋找代言人的習慣——在村一級是尋找村長、村里的自由派,在縣一級是尋找代表正史的宣傳部長、捍衛(wèi)一手資料的思想獨立的非官方文史學者、落魄的作家(當然你也有代價:縣也是更滴水不漏的計數(shù)器,從車站下來一個陌生人就數(shù)一個、留意一個,縣就是老大哥),在地級市是尋找宣傳干事,學校老師,在真正的大城市則是尋找作家和普通百姓,但哈爾濱作家阿成對我們說:中國作家不懂城市的工業(yè)和政治,這是他們難以驅(qū)散的無知。

這一路我們還會碰到許多女宣傳官員,她們疲憊而美麗,有些發(fā)福的趨勢了,滿口官話,我們時常在和她們正式會晤之后,反復在本地的服裝店遇見她們搔首弄姿。重逢很尷尬。

我們也會碰到很多大人物,明星,在他們偶爾回故鄉(xiāng)的時候,有的人可能從未離開過故鄉(xiāng),只是名聲在外自己游蕩。在故鄉(xiāng)的中國人往往樸實、謙遜些,本人一離開,就有可能整個人都異化,所以還是讓名聲自己去旅行吧。

在路上,孟老師的信竟然跟上了我,在路上認識的朋友能在路上就有了通信,這真讓人高興。

我想把這封回憶80年代的太陽島和女兒們童年的信重新投遞回露西亞餐廳的留言本,那里全部都是私人信箋,不是俄羅斯,而是中國人日常的愛情、友誼和孤獨。這些信的內(nèi)容,在我看來,是現(xiàn)代藝術(shù)最豐富的表達。各種突然降臨的語言,符號、密碼和色彩,看不出來龍去脈的紙上的涂鴉,各種費解的、來歷不可告人的信物,有聰明狡詐的遮掩和含蓄——現(xiàn)代藝術(shù),若不是展覽、公共藝術(shù),而是針對一個人的表達,若都是寫給我看的信件,那該多么動人?。灰粋€人靈動、充滿幻想的心靈,若是專門對我在說的耳語,那該多么動人??;那立刻還原成了最古典的感情。反過來,我要想成為現(xiàn)代藝術(shù)家,我要先假設我有一些寫信的對象,在旅途中的陌生人會覺得我是瘋子在搭訕,所以孟老師和她兩個女兒真是好人,我們在露西亞共同度過了生日。可我這種想法多么軟弱,讓人沉溺。

不可理解的現(xiàn)代,沒有愛情沒有溫暖的信,反而使人無欲則剛,就像即將到來的九月。

5、呼蘭與老道外的吧

立秋是一個陰天,從哈爾濱去黑河的路上我們再次經(jīng)過呼蘭區(qū)。呼蘭曾是黑龍江最早建立的五座城市之一,270年的歷史,如今它成了哈爾濱的一個區(qū),但怎么看也還是一個獨立的縣城。

呼蘭是蕭紅的故鄉(xiāng),她終究沒有找到革命,她只找到了魯迅就停止了,魯迅身上有一種獨立的正義感,卻不需要借助革命詞匯說話,蕭紅的一些思想就給堵回去了,重新變得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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