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后沒有了下文,那個女記者可能在某個方面喪失了堅定的信念,消失了,她甚至不能像斯諾那樣走到延安……老薛說:那時候他只是單純地覺得,外國人適應不了那艱苦的生活——適應不了中國人的毅力。
談毅力時,他終于把話題引向了莊學義這個人——
“應該找找他,大冤案。”
4、森林城
“這里土地充滿種子,而且是松樹……”——出租車每顛一下,司機便歸咎馬路下的樹根——即使是加格達奇市區(qū)周圍那些稀疏的松樹,那些纖細的次生林,也非人工林,夸張地說,只需輕輕撥弄腐殖土,小松樹就能自己冒出來……過度砍伐能毀滅一代樹木,但毀不了種子與土地——除非真把土地用水泥完全替換。
果然沒有農民,沒有人在耕地。都是林區(qū)的職工在街上走,在森林邊緣躑躅。
林業(yè)整體萎縮,這些小城鎮(zhèn)也仍像在擴展,城市的意志本身,巨大的行署政府樓,體育大院的兒時玩伴成了政府里的同事,各方的照應,我在加格達奇2005年的規(guī)劃中看到,城市將按20萬人口的規(guī)模擴展,而1960年代中葉確定在這個森林中的三岔路口建立城市的時候,設計能容納3萬人生活——
最初口號是“先生產(chǎn),后生活”,勞動壓倒一切……甚至以為別處都沒木材,全國都指望著大興安嶺……即使在文革高峰也堅持批斗完就生產(chǎn),被斗的壓抑著屈辱,批斗的壓抑著狂躁,為完成國家生產(chǎn)計劃干起活來,像什么都沒發(fā)生,甚至被斗的又立刻恢復了組長身份,因為“習慣了那樣配合?!痹诎才庞遗蓜趧訒r,革委會也無法衡量什么是最苦的,一切都已是最苦的。
獎還是懲……當年林區(qū)準入標準也矛盾:出身好的或優(yōu)秀的會被推薦來此,最有問題的人也會以“推薦”方式調來,多年后才明白組織意圖。尤其林彪事件后(林彪是一個很難的判斷題,第一眼看去似左,第二眼看去似右,對他的問題賭博式的表態(tài)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如見到有級別的軍人孤身來這里當林工,那就肯定出了事,甚至有人復員被安排到農村,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普通農民,甚至連地都種不上,才知是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