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密碼

電影常會泄密，常會告訴我們，它的創(chuàng)作者最隱秘的欲望模式是什么。

凡是看意大利導(dǎo)演丁度?巴拉斯的電影到三部以上的，都會發(fā)現(xiàn)，幾乎他電影中所有的女主人公，都是一般模樣：豐腴、艷麗、眉眼濃重，而且常以背部示人。瘦女人在丁度?巴拉斯的劇組里，恐怕連一份供茶水的工作都找不到。凱特?摩斯在他眼中，恐怕就是一個地外生物。他也并不掩飾他的喜好，大部分他作品的海報上，總有一個豐腴女人的背——那或許是他所認(rèn)為的，女人最美最性感的角度。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欲望模式，一個青銅的模板，一個偏執(zhí)的角度。當(dāng)年看《煙雨蒙蒙》，印象最深的是軍閥陸振華，所有他愛過的女人，不管是搶來的，還是明媒正娶迎進門的，總有點地方像他當(dāng)年貧賤時候無望地愛過的那個女子。不是眼睛像，就是嘴巴像，他最寵愛女兒心萍，也是因為她最像那個女子。他像集郵一樣收集女人，永無饜足，只因為，每一個女子，都只有一點像當(dāng)初的她，卻不是她。所以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愛里面，總有點因由。

又比如黎明，最近終于承認(rèn)已經(jīng)和樂基兒結(jié)婚，而樂基兒和黎明的前女友舒淇一樣，都有著相似的厚嘴唇、泡泡眼，因此被稱為“翻版舒淇”。選擇樂基兒作為戀人和妻子，大概不是因為黎明念念不忘舒淇，她們背后，說不定還有一個原型，有著她倆共有的嘴唇、眼睛，卻也有著她倆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優(yōu)點：她是黎明的青銅時代，是從此以后他一切愛戀的模板。她說不定還在北京，早已成為胡同里一個臃腫平庸的婦女，卻不知道，自己決定著幾千里之外，一個男人微妙的寵愛。他不可能回去找她，卻任由著她，成了他生命中的密碼。

又比如張藝謀，終于有機會在更大范圍內(nèi)選擇女主角之后，他身邊的女子，卻還是一般模樣，甚至眼神、表情、氣質(zhì)，都像一家?guī)捉忝?。偶然也有不在這個范疇內(nèi)的女子在他的作品里驚鴻一現(xiàn)，卻終究紅不起來。他恐怕也不是故意的，但他心里有個空著的模子，等著活生生的人往里填。再比如某才女，身后的男人，一律是老才子。他們的原型是誰呢？是她的父親，還是教過她書法的某個人？靜靜的書房里，一點點彌漫開的墨香，溫厚的聲音在背后，講述著書法的要領(lǐng)，偶然有一點墨汁湮到了羊毛氈上，看似意外，也有著不可預(yù)期的美。她恐怕一輩子都在尋找那間書房。

生命的密碼多半由此而來，不斷重復(fù)的溫暖場景，一點溫柔的回憶，在還沒有能力把握、也沒有資格爭取的少年時代出現(xiàn)。因為從沒得到，所以無比完美，從此成了一生最固執(zhí)的愿望，安靜而兇猛地潛伏在每個細(xì)胞里，在某一雙眼、某一張嘴出現(xiàn)的時候，猛猛地蕩了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