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一陣子,大家都坐下,王光玉問古夢柏,“歐董也提出申請了?”
古夢柏輕輕一笑,“還沒正式申請,只是現(xiàn)在楚總和廖總向遴選委員會推薦了,是不是加入還要看歐董本人的意愿。”
王光玉接過服務(wù)員遞上來的一個不銹鋼旅行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看到大家探究的眼神,王光玉解釋道,“對不起,我這里面是金銀花?!?
歐升達心想:沒事喝什么金銀花?是不是身上毒素太多了?但嘴上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點點頭。
正想著,王光玉道,“歐董,不是嫌我們這個俱樂部廟小吧?”
“哪里?王主席這話叫升達汗顏,我只是怕自己人微,不夠跟大家比肩的資格?!睔W升達很真誠地道。
廖冰旋看了一眼歐升達,“歐董千萬別這樣講,你若不夠資格,我們那更不夠資格了。怎么,正好講座還沒開始,叫他們拿來表格,你填一個申請?”
“這么不正式?我以為申請加入這個俱樂部,比加入什么特務(wù)組織都難呢。就在這里就申請?要不要舉行個什么儀式,比如向某面旗幟宣誓什么的?”歐升達故作嚴肅地說道。
“得了,你別賣關(guān)子了。老板在這里,舉薦人在這里,遴選委員在這里,你就別裝了,小心我抽你。”楚之洋捶了歐升達一拳。
歐升達望著古夢柏,“古總,假如你們這個反動組織難道還要先嚴刑拷打一番嗎?”
古夢柏一如既往地含著笑,“歡迎歐董的加入,你的加入必然會使我們增加快樂”。他回頭招了一下手,一個職員過來,他小聲說了幾句。
很快,職員拿來一疊表格,在他的指導(dǎo)下,歐升達很快填完了。
歐升達輕吸口氣,目視大家,“我這就算入伙了嗎?”
古夢柏笑道,“還不算,你還要跟遴選委員們一一見面,巧了,今天是個我們的年會,等下講座完了有個聚會,王主席,安排一下,讓大家利用今晚和明天上午跟歐董見見好不好?”
王光玉點點頭,說道,“OK?!?
歐升達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象做夢,仿佛自己就是一個思凡的仙人正眺望遠方的紅塵世界。
一扭頭,正看見廖冰旋正含笑望著他,眼睛里有種慈愛,那一剎那,歐升達忽然覺得這事情順利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多功能廳里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有幾個歐升達比較熟悉。有人大一個討論組的,有一個行業(yè)協(xié)會的,還有銀行的,大家都相互打著招呼,相互介紹著。那氣氛就像參加誰的婚禮一樣,大家都掛著同樣熱烈的笑容,你好,幸會此起彼伏。
因為古夢柏在歐升達這里坐著,不停地有人過來握手,而古夢柏則把歐升達介紹給別人,不一會兒,歐升達就覺得自己的手已經(jīng)變得粘粘的了,上面混合了各色人等的不同的氣味,這是他很不習慣,找了個借口,他走到了洗手間。
這幾年,歐升達在世界上發(fā)達不發(fā)達的國家也轉(zhuǎn)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國家了,可是,如此豪華的洗手間他還是第一次見過。
香港馬會的洗手間算是豪華了,跟這個洗手間比那也是小巫見大巫。這里不禁最大程度地保護了個人的隱私,而且處處追求卓越精致,無微不至,讓人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洗手時,歐升達發(fā)現(xiàn)這里除了具備法國進口的洗手液外,還有為身邊時尚優(yōu)雅男士需要的東西,符合東方難性對香味苛刻要求香水;分別適合卷發(fā)和直發(fā)男士的兩種不同類型的發(fā)膠,還有一個讓人稱贊的是,不同于其他地方,洗手間服務(wù)員拒收小費。
他走出洗手間,迎面走過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士,沖他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飄然過去,留下一絲優(yōu)雅的香水味道,他有些奇怪,這女人是誰呢?以前見過嗎?
歐升達慢慢地往多功能廳走,不時有人在他身邊經(jīng)過,他也開始主動地跟別人點著頭。在這種環(huán)境里,別人優(yōu)雅地向你致意,如果你沒有反映,只能證明你素質(zhì)低下。
沒有人不受氛圍的感染,你若長期在嘈雜的菜市場里工作,久而久之你也一定學會了粗聲大氣;你若在裝修簡潔明朗,用具高檔講究SPA會所暢享一番,干蒸、濕蒸、沖浪、淋浴,就不信你能唱出二人轉(zhuǎn)來。
一旦是順利入會,一定要帶樂楓來暢享一番,歐升達這樣想著,人已經(jīng)進了大廳。
他發(fā)現(xiàn),演講已經(jīng)開始,他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溜著邊,悄悄地找到了座位。
謝志平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可是觀點卻十分犀利,他對國家面臨的經(jīng)濟形勢看得很清楚。
他知道他面對的都是鵬城的經(jīng)濟精英,所以,說起話來也一針見血。他提出一個觀點:“挽救”中國制造業(yè)的問題不在于調(diào)控措施的松與緊,而在于經(jīng)濟模式不能再執(zhí)行修修補補的策略,必須有一個大的變革。
這個觀點叫歐升達這桌人很是變顏變色,特別是楚之洋和王光玉,身體繃得很直,似乎很緊張。
尤其是謝志平說道上一輪經(jīng)濟增長的動力,來自于上世紀末開始的國企改制、加入WTO和大量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融入國際市場的結(jié)果使中國成為世界工廠。眼下到了再一次變革的時候。他提出實際上有些制造業(yè)實際上已經(jīng)是空殼企業(yè)了,要淘汰掉一批這樣的企業(yè)。在國際市場上,要靠品牌、技術(shù)、知識產(chǎn)權(quán)而不是價格和退稅跟別人做生意。油價上漲,世界財富在向資源輸出國流動,要想辦法打入石油生產(chǎn)國這些富國市場,降低對美國的依賴。
歐升達注意到楚之洋的表情很嚴肅,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看得出來,他心情很沉重。
好不容易謝志平的演講結(jié)束,到了提問的環(huán)節(jié),楚之洋第一個舉起了手。謝志平點點頭,示意他提問,楚之洋開口問道,“謝教授,你覺得制造業(yè)企業(yè)在利潤嚴重下滑時,能否利用虛擬經(jīng)濟賺到錢?”
謝志平看了看他,未加思索就回答道,“我前幾天聽到一個朋友在說虛擬經(jīng)濟也能制造財富。你千萬別把它當真,否則一輩子做窮人,不合算,股票跟大米是沒有區(qū)別的,你買大米到家里來,肚子餓的時候可以吃飯,買股票可以分紅,分紅之后可以買大米吃飯,但是區(qū)別在哪里呢?在分紅之間股票可以交易,這有價值。人想吃免費午餐的心態(tài)非常強烈,人在進化當中有這個基因的,但是這個基因是會引起泡沫,是不理性的,我覺得泡沫就是虛偽的,這跟傳銷一回事,沒有產(chǎn)生財富?!?
“那么,你覺得制造業(yè)企業(yè)的出路在哪里?”楚之洋又追問了一句。
謝志平道,“減低成本,技術(shù)創(chuàng)新,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出路??闯鰜恚且晃恢圃鞓I(yè)的精英,我只說一句:投資其實跟買青菜蘿卜一樣,要有好住處最關(guān)鍵的。具體來說,首先要行業(yè)好,其次要能夠做出規(guī)模。行業(yè)好是指其增長率要遠快于經(jīng)濟增長率,而且通常在行業(yè)里,小公司很難生存下來,因為通過整合后行業(yè)里只有大公司才能活下來?!?
楚之洋沒有再問下去,坐在一邊默默地想著什么。
歐升達望著他,知道他為什么這樣問,因為楚之洋的公司剛剛上市不久,現(xiàn)在經(jīng)濟形勢不好,企業(yè)利潤下滑,他準是動了炒股的念頭。因為,炒股很有可能使他公司的中報或者年報好看一些。
楚之洋心情一沉重,歐升達同樣心情沮喪。他知道,自己跟楚之洋就像手心和手背,哪邊受傷都會痛到另外一邊。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幾個人,廖冰旋正微笑地注視著臺上的謝志平,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渾身的線條真叫一個圓潤,但是,卻恰到好處,絕不是那種渾身贅肉。看到歐升達的目光掃她,廖冰旋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優(yōu)雅而有風度。
而就在這時,歐升達忽然發(fā)現(xiàn),就在廖冰旋后面不遠的一張桌子旁坐著剛才在洗手間門口遇到的那個漂亮女人,見歐升達目光射到了自己身上,那女人對他微微一笑,表示問候。歐升達更加疑惑,她認識自己?
想到這里,歐升達不由得多看了那女人一眼。一扭頭,正碰上楚之洋不懷好意的目光,似乎再問,你又在勾三搭四?歐升達有點不好意思,兩人不禁相視一笑,而這一笑正被王光玉和古夢柏看見,讓他們一時摸不著頭腦。
演講結(jié)束了,本來大家約好一起吃宵夜,但是楚之洋卻說什么也不吃,說是有事,就先走了。
演講后的聚會其實也就是吃吃自助餐,聊聊天,地點就是這幢別墅的宴會大廳。
古夢柏因為是主人,不停地跟各色人等打招呼,王光玉增不停地介紹俱樂部的遴選委員給歐升達認識。其實,跟每個人也說不了幾句話。這樣就算是遴選了?歐升達自己一直狐疑著。
倒是廖冰旋一直陪在他身邊,不停地跟每個遴選委員打著招呼,介紹著歐升達。不過,歐升達能體會得到,雖然廖冰旋的話不多,但每次都能恰如其分地說到點子上,不大一會兒,就把歐升達的商業(yè)地位給墊踏實了。
“歐董,今天感覺怎么樣?”廖冰旋眼里含著關(guān)切。
“在這個會所,我今天所體會的絕對是一種讓人從眼睛到手指上,然后一直濃縮到骨子里,再延伸到身心每一寸感官都流露出的頂尖享受,一種尊崇人生的享受?!睔W升達低聲回答。
“是的,這是鵬城最頂級的俱樂部,如果你能順利加入,會有更多的體會及意外的收獲?!绷伪樖謴纳磉呑哌^的服務(wù)員手里的托盤里拿了兩杯雞尾酒,遞了一杯給歐升達,“來,預(yù)祝一下?!?
歐升達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燒,忽然變得忸怩起來,道,“還是不要了,我還沒有通過,這樣,為了感謝你的推薦,我們喝一杯吧?!?
“NO,為這個我不喝”。廖冰旋道。見歐升達有些尷尬,她笑了一笑,笑容溫情得叫歐升達每個毛孔都感到舒暢,她舉起杯,“要是為了友誼,我可以喝?!?
歐升達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并不年輕的女人在自己眼里忽然美麗起來,她的笑容在自己眼前綻放,燦爛得叫周圍的美女全變得毫無顏色。
古夢柏走了過來,笑容依舊,他對歐升達道,“你今天可是成了中心了,大家都在議論你?!?
“議論我?不會吧?我頭上又沒長角。”歐升達笑著回答。
“你有所不知,今天在這個場合有三個候選會員,有一個因為舉止粗魯已經(jīng)被直接拒絕了,另一個現(xiàn)在看來也不妙,只有你,現(xiàn)在還沒有一個遴選委員對你表示反對。”古夢柏的笑容依舊標準,叫歐升達看不出那是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這么說,我還是大有希望的嘍?多謝。”歐升達也想把笑容弄得跟古夢柏一樣,可是,從廖冰旋的眼睛里他知道那肯定比哭還難看。
“得了,你別學夢柏,他那是在國外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你還是做好你自己就好了。你的笑容多真誠?不像夢柏,不知道他笑容背后安得什么狼子野心?”廖冰旋笑著說。
“歐董,我可真要跟你決斗了?!惫艍舭氐男θ菔諗苛艘恍?。
“為什么?”歐升達問。
“你看啊,僅僅幾個小時,我多年的老同學居然站到了你一邊。本來我還想跟你國共合作共同抗日,現(xiàn)在看來不行了,楚總說得對,攘外必先案內(nèi),我要跟你決斗?!彪m然說這話,古夢柏的笑容卻不變。
還沒等歐升達回答,廖冰旋卻先開了口,“夢柏,你什么意思?你口口聲聲要跟歐董決斗,我怎么覺得你這是把我當禮物往外送?。俊?
古夢柏的笑容停頓了秒,忽然夸張了起來,得,“我說不過你們,我招呼客人去?!闭f完,游進了人群。
歐升達笑道,“廖總,你這個同學蠻有意思的?!?
廖冰旋忽然臉一沉,“你別老廖總廖總的好不好?你也像古夢柏一樣叫我旋子好不好?怎么總這么見外?”
歐升達忸怩了一陣子,終于臉紅紅地低聲叫道,“旋子?!?
廖冰旋開心地笑起來,就像一個鄰家小妹。這些年,歐升達見過的女人實在不少,但是一般的都很江湖,像廖冰旋這樣骨子里還保持著那份難得的純真的還真是不多。歐升達腦子里馬上想起張自江那張嚴肅的面孔,心里想,他怎么有福氣娶了廖冰旋這樣的女子?
一這樣想,他的腦子里不禁想起樂楓,樂楓哪里都好,就是對自己總是防著這一點很叫他不爽。其實,樂楓也知道,歐升達即使是在外面插了什么彩旗也不會影響自己紅旗的位置,可是,她還是要不斷地清空她周圍的障礙,不允許自己的周圍有任何一面其他顏色或者形狀的旗幟出現(xiàn)。
用楚之洋的話來說,“樂楓其實就是對自己不自信,或許是因為年齡,或許是因為其他,總之,強烈的保護意識后面折射的就是恐懼。”
歐升達倒是不以為然,他說,“我就是很奇怪,她怕什么呢?即使是我也跟朱之富一樣在外面包了大大小小好幾個,也不影響我愛她?。恳膊荒苷f明我對這個家庭不負責任啦?”
楚之洋笑了,“你這就不了解樂楓了,她是個完美主義者,凡事她都希望做得更好。當初她以一個教授的千金身份下嫁你這個鳳凰男,肯定也是承受了很多的壓力的,她的很多同學或者朋友肯定也是有人抱著看笑話的目的來看待你們的婚姻的,一旦是你們的婚姻出現(xiàn)了瑕疵,那對于她來說,那是不可接受的?!?
“這么嚴重?”歐升達大吃一驚。
“是的,所以,對于樂楓,你要付出百倍的關(guān)心,千萬不能讓她對你產(chǎn)生不信任,否則她就會更加神經(jīng)?!背蠖诘?。
看著歐升達眼神飄忽,廖冰旋問,“歐董,你想什么呢?”
歐升達連忙掩飾著自己,生怕自己的心事被廖冰旋看穿,他解釋道,“哦,我忽然想起我的一個項目的事,沒什么。” 他看看時間,快十一點了了。今天倒是輕松,不但不用去想生意上的事,還能在這樣有個優(yōu)雅的環(huán)境跟一個優(yōu)雅的女人談天說地,該算個有意思的晚上。
“我大概算了一下,咱們在這里大概也見了有十三四個遴選委員了,沒見的應(yīng)該是今天沒到,估計明天王光玉會安排,看樣子問題不大?!绷伪粗鴼W升達,眼睛純凈的像一汪泉水。
“不知怎么啦,我怎么覺得自己很緊張,甚至比當年參加高考還緊張?。俊睔W升達看著廖冰旋,用手松松自己臉上的皮膚。
“你別緊張,你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為人正派,品行單純,既有能力又有道德水準,是當今最為難得的德藝雙馨的商業(yè)人才。因為現(xiàn)在的商人往往是有點拎不清道不明的品質(zhì)瑕疵,而這點,你即使有,也是掩藏得很好?!绷伪f著這話,眼睛卻望著別處。
歐升達不知道廖冰旋這是表揚還是意有所指,廖冰旋的話似乎這正是他所需要的,又似乎還少點他更希望的東西。反正總的感覺,還算挺欣慰。
“歐董,除了那幾個你認識的人,你這里還有熟悉的異性嗎?”廖冰旋忽然問。
“沒有?。磕菐讉€都是以前在人大的或者是房地產(chǎn)協(xié)會的,這里我不認識什么異性?!睔W升達回答。
“不對吧,我怎么覺得有人一直在注意著呢?”廖冰旋的眼睛看著別處,似乎很隨意地說。
“有人注意我?不會吧?我又不是什么帥哥。”歐升達自嘲道。
“沒有?喏,你看!”
廖冰旋下巴向前一動,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歐升達分明地看到了一個人,那個漂亮女人??吹綒W升達的目光轉(zhuǎn)向自己,她向這邊舉起杯。歐升達也舉起杯回禮,結(jié)果,那女人嫣然一笑,向他這邊款款而來。
廖冰旋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歐升達一眼,輕聲道,“別跟我說你不認識這個美女???”
那女人走到二人面前,嫣然一笑,那笑容正如一道閃電,令歐升達感到奪目。“歐董,還記得我么?”
“你是?”歐升達有點不敢確認。
“你是涵涵小姐?”廖冰旋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