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時曾文正、李文忠等創(chuàng)辦上海制造局,在制造局內譯書,在北洋練海軍,馬尾辦船政。這種態(tài)度差不多有幾十年之久,直到光緒二十幾年仍是如此。所以這時代名臣的奏議,通人的著作,書院的文課,考試的闈墨以及所謂時務書一類,都想將西洋這種東西搬到中國來,這時候全然沒有留意西洋這些東西并非憑空來的,卻有它們的來源。它們的來源,就是西方的根本文化。有西方的根本文化,才產生西洋火炮、鐵甲、聲、光、化、電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對于東方從來的文化是不相容的。他們全然沒有留意此點,以為西洋這些東西好象一個瓜,我們僅將瓜蔓截斷,就可以搬過來!如此的輕輕一改變,不單這些東西搬不過來,并且使中國舊有的文化步驟也全亂了--我方才說這些東西與東方從來的文化是不相容的。他們本來沒有見到文化的問題,僅只看見外面的結果,以為將此種結果調換改動,中國就可以富強,而不知道全不成功的!及至甲午之役,海軍全體覆沒,于是大家始曉得火炮、鐵甲、聲、光、化、電,不是如此可以拿過來的,這些東西后面還有根本的東西。乃提倡廢科舉,興學校,建鐵路,辦實業(yè)。此種思想盛行于當時,于是有戊戌之變法不成而繼之以庚子的事變,于是變法的聲更盛。這種運動的結果,科舉廢,學校興,大家又逐漸著意到政治制度上面,以為西方化之所以為西方化,不單在辦實業(yè)、興學校,而在西洋的立憲制度、代議制度。于是大家又群趨于政治制度一方面,所以有立憲論與革命論兩派。在主張立憲論的以為假使我們的主張可以實現(xiàn),則對于西洋文化的規(guī)模就完全有了,而可以同日本一樣,變成很強盛的國家。--革命論的意思也是如此。這時的態(tài)度既著目在政治制度一點,所以革命論家奔走革命,立憲論家請求開國會,設諮議局,預備立憲。后來的結果,立憲論的主張逐漸實現(xiàn);而革命論的主張也在辛亥年成功。此種政治的改革雖然不能說將西方的政治制度當真采用,而確是一個改變;此時所用的政體決非中國固有的政治制度。但是這種改革的結果,西洋的政治制度實際上仍不能在中國實現(xiàn),雖然革命有十年之久,而因為中國人不會運用,所以這種政治制度始終沒有安設在中國。于是大家乃有更進一步的覺悟,以為政治的改革仍是枝葉,還有更根本的問題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