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斯只能祈求這些寫信的人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地方來了,由于他們當時被圍困的港口幾乎沒受到戰(zhàn)爭的摧殘,因此在他們看來戰(zhàn)爭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地結(jié)束了。如果他們回來,看到這里卻是“今非昔比”,一定會是件很殘酷的事情。
威利斯有時會把蒂爾達當成是自己的學(xué)徒,帶她去泰特美術(shù)館,沿著堤岸徒步行走大約兩英里半的路程。由于當時還沒有地鐵去皮姆利科,他們只得先坐船來到維多利亞。在斯隆廣場地鐵站,威利斯指著鐵軌路線上方的一根高高橫跨空中的巨大鐵管,說道:“你看,這條水管里裝的是從帕丁頓的西邦爾河流過來的水。如果這條管子開始漏水的話,那我們都得靠游泳來逃命了。”
蒂爾達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根龐大的管子。
“這管子是從哪里接過來的?”
“你指排水口嗎?哦,親愛的,它是幾條主要的下水道中的一條,我這就把它的名字寫給你?!庇谑牵贸鲆粡埣?,開始寫起來。
看到這兩個衣冠不整的船居者,旁邊候車的乘客不禁向后退了好幾步,以至于他們自己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勞拉在想,讓一個小女孩和一個老人單獨出門一整個下午,是否令人放心。更何況,威利斯又是一個魯莽草率的粗人。她和理查德說了很多有關(guān)這個話題的故事,有些是從日報上看到的。她還提醒理查德要好好想想這件事情,但理查德卻說沒這個必要。
“你自己親口跟我說過他不是個誠實的人?!?/p>
“真的沒有必要?!?/p>
威利斯和蒂爾達經(jīng)常會順路去光顧沃克斯霍爾橋路上的一家小店,買一夸脫的大茴香彈珠糖。不管什么樣的顧客光臨,那家店似乎總是會笑臉相迎。這糖雖然是散裝出售的,但會裝在一個特別的紙袋里,上面印著這幾行字:
快來吧!孩子們!這里有別出心裁的東西!
你先把它滾一下,然后把它一口吃進嘴里!
威利斯以前不太與孩子接觸。要不是尼娜到了他們這里,他可能早就忘了還有“孩子”這回事了。大茴香彈珠糖味道非常獨特,可能是目前為止做得最難吃的糖果了。但對他而言,卻是回味無窮,讓他回想起了往日的時光。
一到泰特美術(shù)館,他們的時間通常只夠去觀賞以大海和河流為主題的畫:特納①和惠斯勒的畫。不管站在離畫多遠的地方,威利斯都會以一種后繼者的姿態(tài)帶著得意和謙虛的復(fù)雜心情去贊賞這些畫。然而,對蒂爾達來說,這一幅幅精美的畫只是她在岸上生活的一種延伸罷了。有一點她想不通的是,如果畫家特納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切爾西河段上,那他怎么可能知道海鷗往往在飛到最高點的時候會落下呢?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公共場合,于是便試圖降低自己的音量。但這樣的話,威利斯往往聽不見她在說什么,于是她才大聲又重復(fù)了一遍。
“那是惠斯勒畫的嗎?”
接待員望著蒂爾達,希望她能離畫再近一點,這樣的話,他就能叫她往后站,以此來緩解他長時間工作的無聊心情了。
“他為什么把那兩盞紅色的燈畫在那里?它們看上去很礙眼,在水中半隱半現(xiàn),不是嗎?為什么把它們和其他的停泊燈畫在一起?”
“他們觀察得很仔細,是吧!”接待員對威利斯說,“我指的是你那個小孫女?!?/p>
接待員的誤會讓蒂爾達覺得很好笑,她說道:“親愛的祖父,你真的不累嗎?我們回船上去吧!勾著我的肩膀,我雖然還小,但還是很健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