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怎么樣?”納塔莉問。她正揮動阿格尼絲的燙衣板損壞的支架,把廚房和倉庫連接處上方的石灰塊敲打下來。
“我覺得,這里真是亂得不能再亂了。”芬奇大夫說。他拿著瓶裝的桔子汁走到碗碟櫥跟前,把一個玻璃杯放在上面。在把桔子汁倒進(jìn)杯子之前,他仔細(xì)看了看杯子里是否有什么昆蟲一類的活物。
“就這些嗎?”納塔莉顯然有些失望,她早已做好準(zhǔn)備,要和父親進(jìn)行一番言語較量,不但要捍衛(wèi)拆卸天花板的正義性,還要將修繕資金如愿地弄到手才行。
“呃,還有呢,”芬奇大夫說,“我不管你們怎么折騰,也不管你們想折騰到什么程度,你們都應(yīng)該像大人那樣,把廚房打掃干凈?!?/p>
納塔莉說:“我們需要一些錢,才能把事情做好。我們要給廚房裝上嶄新的教堂式的天花板,所以我們需要錢?!?/p>
芬奇大夫想知道是多少錢,當(dāng)時的財政狀況有些緊張,因為兩個病人中斷了治療。
“幾百塊錢。”
“幾百塊錢!”他吼叫起來。現(xiàn)在,他把空杯子放到壘成小山的盤子、盆子、空牛奶盒子上,它們在水池里放了整整一周。
納塔莉亮出了“乖女兒”的法寶:“求求你啦,爸爸,你一定會喜歡新廚房的,不是嗎?難道你就舍不得給你最小的女兒、你最喜愛的女兒、也是你最漂亮的女兒——納塔莉兩百塊錢嗎?”她嘟起嘴巴,頑皮地眨著眼睛。
她的殺傷力太強(qiáng)了,而且一向奏效。
大夫果然答應(yīng)給我們修繕資金,然后上樓穿衣服去了。納塔莉把桌子下邊的椅子拉出來,拂去上面的灰塵,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們臟兮兮的,而且累得半死,不過并不覺得乏味。
“不錯不錯,好爽好爽!”納塔莉說,似乎我們剛有過那種事似的。
“就是嘛。那我們現(xiàn)在做什么呢?”
我們需要解決混亂的局面。天花板本身和其它隔熱、絕緣材料堆在地板上,足足有三英尺高。我們得花上相當(dāng)長的時間,才能把它們清理干凈。事實上,我們卸下天花板需要多少時間,把它們清理掉就需要多少時間。
納塔莉揭下了膝蓋上的一塊痂,露出了一處面積不大的鮮紅的傷口。“我們把垃圾搬運(yùn)出去,扔到倉庫后面就可以了。”
“什么時候?”
“過一會兒再說?!?/p>
“那我們現(xiàn)在做什么?”
“先去睡一覺?!?/p>
大約是在當(dāng)天下午四點(diǎn)鐘,我醒過來了,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經(jīng)過客廳,進(jìn)入廚房。阿格尼絲在水龍頭下洗盤子,用圍裙把它擦干,放進(jìn)柜櫥里。然后,她快步穿過垃圾堆,走到冰箱跟前。她打開冰箱門,彎下身子,仔細(xì)辨認(rèn)那些開胃食品的標(biāo)簽。“在我們這個家里,這種東西從來就擱不住?!彼舐晢?,“誰把開胃食品吃掉了?”
我記不起來曾在冰箱里見過這些美味佳肴。“或許是霍普吃了吧?”
“都是那個霍普,”她說,“她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弊雷由隙逊e著盤子,她的手提包放在最上面。她把手提包拎在手里:“我現(xiàn)在到商店去買一瓶新的,要是誰需要干凈的盤子,就到柜櫥里找,里面有一個干凈的盤子。”她穿過廚房后門,離開了。
我走到樓上,來到納塔莉的房門口,用力敲門:“醒醒,醒醒,醒醒?!?/p>
她打開門,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袍?!艾F(xiàn)在幾點(diǎn)了呀?”她打了個哈欠。
“挺晚的了?!?/p>
“廚房的情況怎么樣?”
“阿格尼絲洗好了一個盤子?!蔽艺f。
納塔莉又打了一個哈欠:“啊——你說什么,我聽不懂,哪兒跟哪兒呀?”
“我想我們該去干活了?!蔽艺f。
“好吧。”她轉(zhuǎn)過身,兩只手按住胸口處的睡袍,彎下腰,在地板上成堆的衣服中間找她的連衣裙。她每天穿同樣的連衣裙,鮮紅的顏色,上面繡著金色的羽毛。這是她自己縫上去的,因為洗過很多次,連衣裙的邊沿已經(jīng)開線了。讓我好奇的是,我不知她用的什么方法——她不需要事先把睡袍脫掉,就能把連衣裙,還有黑色的短背心統(tǒng)統(tǒng)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