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想不到她原來是個臭婊子?!蔽艺f。
“行了,別這么說她。”我媽媽語氣沉重地說,“這也是她丈夫埃德的原因,他根本不支持弗恩和我的關(guān)系,這就給她帶來了額外的壓力。她拒絕放棄他的家庭??墒牵募彝コ蓡T年齡都不小了,都能照顧好自己。我的意思是,最小的女兒也和你的年齡差不多?!?/p>
“我知道了,戴爾德拉。我希望你把這個事情解決好?!蔽覌寢尭嬖V過我,盡量別管她叫媽媽,而是叫她的名字。她更希望把我們想成是朋友,而不是母親和兒子的關(guān)系。這樣的關(guān)系更健康,也更成熟——她告訴我。
“謝謝你,”她說,“我也希望如此?!苯又纳袂橛淇炱饋?,“我是否告訴過你,我有一首詩歌被《美國人》雜志選用了?”
芬奇大夫一家人的生活,并不只是游行。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一邊聽最新流行的歌曲《女人的夏天》,一邊慢條斯理地梳理發(fā)型。我剛剛用KMS牌洗發(fā)水洗了頭。我突然聽到了有人爭吵,聲音很弱,很模糊。它來自于其他房間,我不禁豎起了耳朵。我盡量忽略歌曲中的“越來越快的腳步,帶我去向何方”,飛快地辨別出個別爭吵字眼。
“傻×!”這是納塔莉的聲音。
緊跟著,“操她媽的傻×!”這是霍普的回應。
我立刻把唱針從唱盤上取下,走出了房間。我在過道里躡手躡腳地潛行,隱藏在她們的房間外面。欣賞別人吵架乃至打斗,可比聽《女人的夏天》過癮多了,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的,我的臉上露出壞笑。
吵架是“六十七街”的本質(zhì)和核心。如果說我們是釀造葡萄酒的葡萄園,那么,吵架就是含有而難得的佳釀。
“不,霍普。這和你無關(guān)。您老是認為,他媽的什么事都和你有關(guān),為什么?因為你太可憐了,你活得太不痛快了!”
“閉嘴吧,納塔莉。你為什么這么具有攻擊性?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為什么你這么恨我?”
納塔莉惡狠狠地大笑起來:“你這是扯爛污,潑臟水,是純粹的自我轉(zhuǎn)移。是你恨我,不是我恨你,可你卻不承認,你這個被壓抑的婊子?!?/p>
“我何必不恨你,納塔莉?”霍普惱恨地大聲說。
“少跟我來自我克制這一套!”納塔莉立刻反擊。
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里,我在心理學方面的詞匯暴風驟雨般地暴漲起來,除了自我轉(zhuǎn)移、自我克制,我還知道了自我壓抑、主動進攻,被動防御、神經(jīng)質(zhì)、抑郁藥、鎮(zhèn)靜劑什么的。
除了互相稱呼對方的大名——比如婊子、妓女以外,芬奇大夫家里的人還以他們強烈的求知欲,迅速吸收了弗洛伊德關(guān)于個體心理發(fā)展的劃分理論,把它們收藏到辱罵對方的詞庫中。
“你還太嫩,還處在口腔期,你永遠也到不了肛門期。你最大的希望,就是到達肛門期,可你沒戲了!你是個不成熟的、性冷淡的老處女!”納塔莉高聲尖叫。
“別這樣為難我,”霍普說,“別把所有的憤怒都轉(zhuǎn)移到我身上?!?/p>
“你的逃避戰(zhàn)術(shù)根本不會奏效,”納塔莉提醒她,“我不會讓你從我這里溜走。你不是對我有仇恨嗎?那你就必須面對我的質(zhì)問!想躲?做夢!”
我看看附近那臺大鋼琴,我回想起過去更加快樂的時光。就在上一周,芬奇大夫的一個病人——她名字叫休,患有慢性精神分裂癥——為我們彈輕音樂作為伴奏,而納塔莉、霍普和我站在鋼琴旁邊歌唱:“我們的家園在哪里?那是一塊最美麗的土地……”只要我們愿意,休會長時間為我們彈奏,前提是我們不可以叫她的名字。她堅持讓我們叫她“芬奇博士”。
“你需要和爸爸談一談,納塔莉。你肯定是哪兒出了問題。我告訴你這一點,是因為你是我的妹妹,我愛你。你需要找爸爸看病,先在我這兒預約一下吧?!?/p>
我聽見納塔莉用力跺腳的聲音。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很擔心她會繞著樓梯拐進客廳,因為我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就在她們房間的側(cè)面。要是她看見我,知道我在竊聽,我就倒霉了。謝天謝地,她的腳步聲很響,不過不是進入客廳,而是把她的姐姐扭倒在沙發(f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