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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剪刀奔跑(9)

拿著剪刀奔跑 作者:(美)奧古斯丁·巴勒斯


有那么幾秒鐘,我突然覺得無邊的寂寞籠罩了我,我感到如此孤獨。我就像家里的一個毛絨玩具。其它毛絨玩具都被我塞到柜櫥里的隔架上(我考慮到我年歲不小了,不想每天廝守那些它們),每天親親熱熱,而它則掉在墻壁和柜櫥的夾縫間,孤零零地與黑暗為伴,我也始終懶得把它取出來。

隨后,一種更加可怕的想法進入了我的腦海:要是喬蘭妮計劃在這里頂多再住一周呢?別的人各忙各的,到時候,偌大而陌生的空間里只剩下我一個,那我該如何是好?我簡直不愿多想了。

我不再拼命地咬自己的嘴唇和舌頭了。我眼睛直勾勾地向前看去,有些呆滯,有些茫然,有些失神。上帝呀,要是我被他們合伙欺騙了怎么辦?要是我住在這里的時間,其實不是一周,而是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那我該怎么辦呢?

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我告訴自己。不要神經(jīng)兮兮的,不過是一個禮拜罷了。

忽然,我聽見廚房發(fā)出了一種撞擊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良久,這使我微笑起來。我很想知道,那里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又出現(xiàn)了怎樣的騷亂?廚房是否比以前更加混亂不堪?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家庭里的混亂景象,是一種難得的調(diào)劑,它們至少可以讓我忽略一個事實——我的父母似乎都不想要我了。我要是讓自己過多地想這件事,就無法保證我能夠挺過去,所以我屏住呼吸,凝神傾聽,期待著聽到更多的聲音??上В沁呌旨湃粺o聲,風平浪靜了。

我低頭看了看我的褲子。我注意到了一處不太美觀的污跡,這是一處油漬,恐怕它再也洗不掉了。我聳聳肩,站起身來,向廚房那邊跑過去,我非得看一看,就在剛才,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樣的小規(guī)模災(zāi)難。

一周過去了,我媽媽把我從大夫家里接了回去。她遲到了一天。當時,我并沒聽到令人激動的敲門聲,沒有享受到一雙手臂擁抱我的溫暖,沒有體驗到令我窒息的親吻。她只是把灰色小貨車停在房子旁邊,坐在車里等著我。我不知道她在這里等了多久,我只是看到一輛車停在前面。我注意到那是媽媽,所以飛快地跑了出去。

“你終于來了!”我大聲喊道。我從房子里躍出,光著腳板跑出去。我跑過了骯臟的前院,跑到街道邊上。小貨車的窗玻璃一直緊緊關(guān)閉。

她的眼睛繼續(xù)盯著前方,盡管我用了老半天時間,使勁敲打車窗玻璃。

小貨車的尾氣,不停地噴濺到馬路牙子上。它看上去臟兮兮的,而且疲勞不堪,發(fā)動機的轟鳴有氣無力,仿佛隨時都會從車里掉出,掉到馬路上,一命嗚呼。

我再次敲打著車窗,我媽媽終于眨眨眼睛,扭過頭看著我。她把車窗慢慢地搖下來,把她的腦袋探了出來:“你想去阿默斯特嗎?你不想帶上自己的東西嗎?”她的話語冷冰冰的。

我轉(zhuǎn)身跑回去。我注意到房門敞開著。我想這沒什么關(guān)系,會有人把它關(guān)上的。我也不在乎自己赤著腳,不管怎么說,在阿默斯特的公寓那里,我的鞋可多呢。我從小貨車車前繞過,跑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忙不迭地爬了上去。

“你們到哪里去了?結(jié)果怎么樣?發(fā)生了什么事?”當我媽媽開車離開芬奇大夫的家,駛向阿默斯特的時候,我連珠炮似地向她提問問題。

她沒有回答我任何問題,眼睛只是盯著前方。不過,她的注意力不是前面的道路,她也沒有看小貨車的后視鏡,沒有點上她喜愛的摩爾香煙。那么,她為什么那么沉默,她在想什么呢?

她終于回來接我了,就像她對我保證過的那樣。

可是,這些天來,她究竟去了哪里?

在過去的一年里,我和芬奇大夫一家人接觸得越多,就越發(fā)感覺到自己的變化,而且速度驚人。我像是一包速溶咖啡,而他們就像是熱水。

我不再穿雙面針織的褲子了,我穿上了維基的一條陳舊的牛仔褲,是納塔莉在衣服烘干機旁邊的一大堆東西里找到的。我不再嘗試各種涂料,讓頭發(fā)變得光滑和平整,相反,我任由它看上去有些彎曲和凌亂?!澳氵@樣看上去更好些?!奔{塔莉說,“你真的很像blondie 樂隊的那個敲鼓手,很瀟灑?!敝皇菐讉€月的時間,我卻感覺像是長大了兩歲,我喜歡這種改變。這個家里有如此大的自由度,人人都是那樣寬容而隨和。他們對待我的態(tài)度,根本不像是對待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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